中年男子和其他农夫的对话，虽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赵昊却听得一清二楚。

心下突然感慨颇多：

“世间难得是人心。”

看向中年男子的目光少了丝戒备，多了丝柔和。

“对了，不知这位大哥怎么称呼？”

赵昊一边跟随中年男子走着，一边问道。

“我叫王大壮，叫我大壮即可，公子呢？”

中年男子王大壮左肩扛着锄头，右手摸着后脑勺憨厚说道。

“我叫赵昊。”

赵昊报以微笑。

“原来是赵公子。”

王大壮恍然点点头，只觉得赵昊的名字真好听，仿佛有股子莫名气势。

“看公子模样，应该不是临尧县人士吧？”

王大壮小心地瞥了眼赵昊的侧颜说道。

“嗯，我是从更远的地方来的。”

赵昊随口说道，也不算撒谎。

“我猜也是，临尧县可没公子这般好看、这般有气质的人，而且公子的宠物看上去也非常罕见珍贵，想必是出身大户人家。”

王大壮打探着赵昊口风问道。

“大户人家算不上，只能说小有薄产，所以家里人打算让我出来游历一番，涨涨见识。”

赵昊淡然笑道。

“真羡慕公子，我时常听村里的老秀才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可惜我们家穷，这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临尧县了。”

王大壮眼光注视着脚下的道路，语气羡慕说道。

“以后会有机会的。”

赵昊回道，他没体验过普通凡俗人的生活，实在无法感同身受。

到现在赵昊身上都会时不时流露出“遗世而独立”的气质，心态还没有完全转化。

只是王大壮把这种气质归结到赵昊的“贵气”去了。

“公子也不用安慰我。”

王大壮洒然说道：

“我其实对自己现在也挺满意的，毕竟平平淡淡才是真。每天睡醒，有饭吃，有衣穿，有活干，就够了。”

“看来王大哥的心境果然非同一般，恐怕大多数人都比不上王大哥你呢。”

赵昊真诚夸赞道。

一阵微风吹来，带着雨丝，蕴有阵阵凉意，使得王大壮紧了紧衣服，然后才对赵昊说道：

“让公子取笑了，我就是个粗人，哪有什么心境不心境的，生活已经如此，只能往好处想呗……”

赵昊和王大壮交谈了会儿，发现这王大壮应该是读过书的，和自己说话的方式并不像一个愚昧村夫。

而且言谈中又流露出真诚的味道，在赵昊看来，极为难得。

.

两人走了不一会儿，便到了村口。

一株百年槐树盛开在村子外，树冠宛如伞盖，树叶青翠欲滴，在春雨滴落下，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槐树下有口古井，古井旁有几个石墩。

石墩上坐着几个年迈的老人，悠闲叼着烟斗，在谈论着什么，笑意盎然。

见到扛着锄头的王大壮回来，有个老人率先说道：

“大壮，这么早就回来啦？”

“嗯，栓子叔，家里来了一位客人。”

王大壮回道。

然后几个老人这才看向赵昊，见赵昊一身华贵装扮，恐怕来历非同一般，于是对王大壮问道：

“就是这位公子么？”

“对。”

王大壮点点头，不过没再多说，带着赵昊继续往村子里走去。

“大壮哥。”

“大壮。”

“......”

一路经过，不少在家门口收拾的村民见到王大壮，都对其喊到，看得出他在这个村子里的人缘挺好。

不过村民们看向旁边的赵昊，目光就不那么友好了，带有浓烈的戒备意味。

若非赵昊实在贵气逼人，长相又俊美无双，他们恐怕早都跑过来询问一二了。

王大壮看到这种情形，主动开口解释道：

“公子你也不要误会，其实我们村子里的人都挺好的，只不过一年四季也没什么外人来我们村庄，对外人或多或少有些警惕。”

“没关系，我能理解。”

赵昊根本没在意这些人的目光，心底自然没泛起什么波澜。

.

“咦？”

当经过一个稍显破败的土地庙时，赵昊发出了惊咦声。

只见在土地庙的屋檐下，一个双手抱膝的小女孩儿坐在门槛上。

约莫三、四岁的样子，身上穿得破破烂烂，蓬头垢面，不过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的盯着赵昊。

仿佛小小的眼睛里，有大大的疑惑。

疑惑眼前的陌生人究竟是谁。

“王大哥，这是？”

赵昊转而对王大壮问道。

刚才王大壮还在说村子里的人挺好，可转眼就看到一个被遗弃的小女孩儿，由不得赵昊多心。

王大壮看向屋檐下坐着的小女孩儿，也长长叹息了一声，说道：

“公子有所不知，此事说来话长。”

于是，王大壮就把事情原委告诉给了赵昊。

原来眼前的小女孩儿是一年多以前，来到这个村庄的。

当时她口不能言，大家以为她是哑巴，加上岁数又小，便心生怜悯，将其收养了下来。

可很快，收养的那户人家便发现，每到子夜时分，总会有莫名野兽环伺在他家门左右。

一开始这户人家还以为是意外，可夜夜如此，由不得他们多想。

他们正准备将这个小女孩儿赶走。

其他村民不乐意了，纷纷骂其刻薄寡恩。

然后另一户人家把小女孩儿收养了，可结果同之前一摸一样。

几次三番，终于让所有村民不得不怀疑，小女孩儿的确有怪异之处。

而之后发生的另一件事，让村民心下的怀疑彻底坐实。

村子每年都有一次祭祀祖先的活动。

在村子中央燃放篝火，火势越旺，说明来年得到祖先的庇护便越多，日子也会过得越好。

可昨年不知怎么回事，打火的折子怎么也起不燃，村民正急得团团转时，小女孩儿口中突然喷出一道火光，点燃了篝火。

着实吓了村民一跳。

议论纷纷，都说小女孩儿是妖怪。

自那以后，便再没人敢收留这个小姑娘了。

不过村子里的人到底善良。

见小女孩儿年岁小，又不能说话，可怜兮兮的，就让她住在了这破败的土地庙里。

每日每月定时有人送些吃的、穿的给小女孩儿，以防她冷着冻着。

对于偏僻山野的村民来说，没有将小女孩儿抓起来报官、或将其烧死、活埋，真的是仁至义尽了。

只听过神鬼志怪传说的他们，从未真切见识过有人能口喷烈火。

若是个大人还好，偏偏是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儿，他们只能认为是妖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