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辰宫门已经落钥了,外头也宵禁了,墨茗带着几个家卫,执着王府的令牌奔向宫门处,拍门让值夜的宫人给他开门,晚间时候他们便听说了郡主府出事的消息,知道事态紧急,也不敢耽搁,把他们放了进去,后来墨茗是如何英勇地闯了龙庭,惊扰了陛下的睡意,也不必多提,总之他带了一队禁卫军出来,把国公府和郡主府围的水泄不通。
镇国公是朝廷栋梁战功赫赫,包围国公府事关重大,除非涉及谋逆大罪,否则便是皇帝也不能轻易对国公府下手,但若姜定南的罪名真的坐实了,这和谋逆也差不多,婧儿肚里的孩子流有皇室血脉,是皇帝名义上的外孙,岂是他一介臣子能谋害的。
镇国公知道今日的事情无法善了,让王夫人带着姜晨曦先去睡,他带着姜定南去了郡主府,王府的府卫统领齐锐之态度强硬,“王爷说了要把姜晨曦也带去,国公爷别让我们难做。”
“她一个六岁的小姑娘,知道什么?你们别吓着她了!”
镇国公是战场上厮杀过的将领,平日里就不怒自威,如今寒面怒目一股血性威压更让人胆怯,但王府的府卫不能露怯了,镇国公不能拿他们如何,王爷却能治他们。
“郡主进食那有毒茶点时,姜晨曦正好在那附近玩耍,她的丫鬟是林管事的女儿,和这事脱不了干系,便是她不去,也要把她身边的下人都带去审问!”
六岁的小姑娘也未必不懂,深宅大院的孩子都早慧,六岁的孩子已经有了喜恶之分,听说她素日里不去郡主府请安,对继母不太敬重,就算这事不是她主使,说不得也是她授意了,下人再想法子帮她做成,下人不就是这样的职责么?若什么事情都有主子安排好了,还要下人做什么。
镇国公一辈子强势,除了皇帝他没对谁低过头,这会儿却被一个王府侍卫为难,今日的事情是他们家理亏,郡主的孩子没了,在他们家出的事情,他们便是能洗清冤屈,也要担一个治家不严的罪责,要保住定南,他这回是强势不起来了。
姜晨曦原本早早便睡了,这些人闯进王夫人院里时她便被吓醒了,看着这些凶神恶煞的大人将她身边的姐姐们都带走了,她吓得大哭,王夫人抱着她哄了又哄也不见好,到了破晓时分她熬不住困意了,才又睡了过去。
镇国公带着姜定南去了郡主府,主院留给了婧儿安睡,他们在侧院厢房审理案情,见镇国公和姜定南祖孙俩进来,金童看向他们的目光充满恨意,他以前是很敬重镇国公的,但若这回镇国公执意要保姜定南,他就算和姜家撕破脸也要为婧儿讨回公道。
姜定南对着金童行了个礼,他已经知道了郡主府的事情,听说她在姜家吃坏了东西没了孩子,他就担心这把火会烧到他身上来,果然。
昔日武后掐死自己襁褓之中的女儿嫁祸王皇后,今日这个女人做的事情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可他不是那软弱无能的王皇后,祖父也不是昏庸的李治,至于父亲,他不抱期望,只要祖父站在他这边就行。
金童懒得和镇国公寒暄,开门见山的问姜定南:“这几个人你可认识?”
姜定南看着地上跪着的林管事一家,皆是受过重刑的,这不是摆明了屈打成招嘛。
“认识,林管事一家是我娘的陪房,一直也尽忠职守,王爷为何把他们打成这样?”
镇国公听到这话时暗暗皱眉,定南还是不够成熟,这个时候怎么还能维护这几个下人,不管他们是怎么招的,招了就是招了,他再去维护,岂不是坐实了他和这一家关系密切。
果然,金童便大怒:“好一个尽忠职守!他们对谁尽忠,又是守的什么职!林管事已招认了他对婧儿下药的事实,你说他尽忠,难道他是听你的命令为之!”
姜定南也大叫:“我没有!我没做过这样的事情!他们被打成这样,说不定是屈打成招呢!物证呢!把物证拿出来!”
人证怎么比得上物证铁证如山,姜定南已经十岁了,他跟在祖父身边耳濡目染,早不是无知稚儿,被大人咋呼几句就吓得不敢说话。
“我给你父亲二叔亲自审的他,是不是屈打成招你爹不知道?要物证?在他家里搜到了这些药材和药方,太医已经看过,和婧儿所中之药高度吻合,不是他干的还能有谁!你还要为他辩解?当真是主仆一家亲呐!”他连一个下人都死死护着,却对婧儿腹中的孩子下此狠手,那也是他的弟弟妹妹,他可以不喜欢,怎么可以害死呢。
林管事跪在地上对姜定南磕头,“大哥儿,奴才辜负了您的信任,奴才一时鬼迷心窍,实在不该做这样的事啊,大哥儿愿意护着奴才,奴才何其有幸,下辈子,奴才还来伺候您,这辈子奴才就先下去向夫人和郡主的孩子忏悔了!”
他这么说,金童就知道不好,让人去按住他,他却咬断了舌头,当即嘴里血流如注,嘴巴合不住,还一小段舌头落了出来,吓得姜定南一颤,林妈妈和雅芝爆发出一阵凄厉的哭嚎,在场众人都有些震撼,咬舌自尽,只在话本里看过的桥段,平日里吃饭咬到了舌头都好痛,硬生生把舌头咬断了,这得多大的勇气。
金童无暇嘉奖他的勇气可嘉忠心护主,祸首之一已经死了,还一个呢。
“这个下人倒是护着你,宁肯自己死了也不肯把你供出来!”
姜定南被这个场面吓到了,这会儿已经稳不住了,听金童咄咄逼人,只知无措辩解:“我没有,我不知道,林伯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
镇国公扶住长孙的肩膀稳住他,冷眼看向姜骥,他这个亲爹,这会儿和大舅子坐在一起,来审问自己的亲儿子,定南才十岁,怎么受的住他们几个大人三堂会审。
“王爷定罪太早了吧,此事疑虑颇多,先不说那个送茶点的丫鬟那封遗书破绽百出,便是这林管事,一夕之间便让你们抓到了,招了供破了案,王爷不觉着此事进展太快了么?真要存心谋害计划多时,怎会如此仓促漏洞百出,将自己和家人暴露在你们眼下,是否太过愚蠢了。”
金童怒极:“他们一家子贱命,便是都死光了,也抵不过我外甥!他们便是三换一,也是赚了,说不得他们知道国公爷神通广大,定能保住他们的小主子,才敢拿他们的破瓦罐来碰婧儿的玉瓶,反正他们目的达成了,婧儿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姜定南后路无忧,他们死就死了,到了地下也能对平氏表个功。”
不要小看家生子的忠心,他们世代为奴,从小被灌输的观念就是保护主子,就算牺牲自己和家人,也要保主子平安无虞,金童说的这种情况也完全说的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