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丽豪阔的嘉华公主府坐落在帝都内城最繁华的地带,周边几座府邸都是顶级宗亲勋贵,左边是礼亲王府,右边是玉溪公主府,对门是镇国公府,不过他们这几家府邸占地都极大,说是说左邻右舍,其实走路过去也要一刻钟,大公主性子冷僻,也不爱串门,出宫开府后就办过一次暖房宴,邀亲戚朋友们来吃过一回,后来就大门禁闭,谁也没来过。
大公主坐在畅音阁听戏,她府里养了伶人班子,她年幼时更爱看歌舞,觉着唱戏的那些人咿咿呀呀的,不晓得在说些什么,便是拿着台词本子对着听,也听不下去,一句话要扯着嗓子说,她这急性子怎么受得了,如今年长了,倒能欣赏这种戏腔,唱念做打手眼身法,都是有大学问的,京剧大气,川剧粗犷,越剧灵动,黄梅戏甜美,似百花争艳各有风姿,那些歌舞她倒嫌跳脱了,姐姐离京时问过她要不要接手郡主府的伶人班子,姐姐也不爱听戏,养的是歌舞班子,她要离京,不想带着这些人去泉州,留在郡主府又怕他们生事,便想着送人,她没要,她已经不喜欢看歌舞了。
后来婧儿把那个班子送到祥郡王府了,哥哥就算不养在府里,也可以送给各家权贵,里头有几个伶人称得上色艺双绝,想必哥哥会好好利用的。
大公主听完了戏从畅音阁出来,一路漫步逛着园子回寝院,还在院门口,就有守门的下人告诉她,驸马在等您。
大公主口吐浊气,刚从外头带来的好心情便被阻隔在了门外,一想到那里头的人她就烦躁。
大公主犹豫片刻,还是进去了,这是她的院子,要走也该是那人走。
李玉麟坐在外间喝茶,听到动静抬头看向门帘处,宫人正打起了帘子扶大公主进来,他起身迎上去,“玉女,又去听戏了呀,今儿又是听的什么?你成日闷在屋里,一个人听戏有什么意思,待我休沐的时候,带你去荣喜班听,好不好?”
他的殷勤不曾打动大公主冷若冰霜的一张脸,“不必。”
李玉麟心里叹气,拿起桌上的缂丝锦盒来,里头装了一只簪子,是他前两日送去金玉阁的图纸,让他们按着图纸做出一只簪子来,今日才做好,一下职他便去取回来,来讨大公主欢心。
大公主淡淡瞥了眼,好看倒是好看,可她难道缺这些金玉俗物么?
“你以前送东西给我,不都是亲手制作么?怎么如今直接去店里买来,果然,婚前都爱装模作样,哄得我父皇母后对你满意,放心让我嫁给你。”若婚前就知道他的德行,她怎么会嫁。
“玉女,我公务繁忙,哪里有时间再做这些呢?可这也不是我买来的,是我画了精细的图纸出来,让金玉阁的匠人打造的,全天下也找不出第二支来,你也知道我笨手笨脚,空有精细的构思,手跟不上脑子可怎么办?没的暴殓天物。”
大公主横眼睨他:“你婚前怎么有时间做这些,婚后就没有了,你不过一个小翰林,哪来这么多公务,若你确实忙的不可开交,我便体贴你一二,让父皇给你减减工作,你日后也不必去上职了,就在家里陪我可好?”
都说驸马无实权,但皇帝就两个亲生女儿,女婿相当于半个儿,这两位公主日后没有兄弟依靠,丈夫怎么能是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李玉麟如今虽还在翰林院任职,但却时常跟在皇帝身边起草文书旁听议会,翰林大学士和内阁首辅也不过如此了。
李玉麟说:“我只怕我常在你身边晃悠,你更烦我了。”
“既知道我烦你,还杵在这儿干什么?滚出去!”
大公主就是这样阴晴不定的性子,李玉麟婚前就知道了,既然选择走这条捷径,就得忍受这条路上的荆棘,他早已做好了准备,只是真被这些刺棘扎到身上来,还是难受的很,他向来骄傲自矜,尚了公主竟要落得这番境地,还好这府里没有外人,他该庆幸大公主不喜欢出门,也就不会在外人面前下他的脸。
李玉麟放下东西走了,大公主让人把东西扔了,静坐着生了会儿闷气,又让人拾起来,好端端的东西,扔了干嘛呢?有大用处呢。
远在泉州的婧儿收到了京里的来信,她以为是哥哥写的,也只有哥哥和无忧才会给她写信,无忧的信总是和哥哥的信一起送过来,她到泉州后给各人写信报了平安,帝后当然不会回她,大公主也没回,二公主回了一封短信,夹在金童的信封里送过来的,亲生父母也回了她,叮嘱她在泉州要好生照顾自己。
就这么一来一回,后来就没来往了,婧儿每次只把信送到郡王府去,会在给哥哥的信中慰问其他人,哥哥回的信中也会提及其他人的近况,就算是和各人都联系过了,只有至亲至爱之人,才会如此不吝笔墨,其他人都嫌麻烦,这一南一北的,写信多不容易。
所以大公主给她写信,让她很是惊讶,这不年不节的,大公主送信给她做什么呢?
随着信过来的还有一个锦盒,打开来看,里头躺着一支石榴明珠多籽簪,造型很别致,不是石榴花的模样,而是一瓣掰开来的石榴果实,金皮玉片明珠籽,每一颗明珠底下描了星星点点的花纹,看起来和真的石榴籽一般。
这一支簪工艺不凡用料也精贵,意头又好,石榴多籽,大公主难道是将此簪送她,祝她多子多福?
婧儿将信打开来看,脸上血色渐失,大公主在信中说:“驸马为我精心设计了此簪,可我觉着这簪不大适合我,倒是适合姐姐,希望姐姐收到此簪后能心想事成得偿所愿。”
就这么短短几句话,让婧儿心慌手抖,玉女知道了,知道了她和李玉麟曾经有过一段,依玉女的性子,不将事情搅的天翻地覆不会罢休,她送这簪子这信,其间饱含敌意,不留半点姐妹情分,可她并未做过对不起玉女的事情,她和李玉麟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现在翻出来还有什么意思?那时大家都还谁能想到日后走向,李玉麟在她和姜骥定亲后追求玉女,她虽觉得不妥,可也没有立场置喙,如今玉女送这封信给她,是什么意思呢?是觉得她欺骗了她,还是纯粹对丈夫的旧情人嘲讽奚落一番?如今京里也不知道成什么样了,哥哥怎么还没给她来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