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屠夫觉得胡排二棒子劲又来了,急忙一把把他拉到了身后:“你在家里呆着,不要出声。”
啪地一声,胡屠夫一把带了大门。
门前早已人声鼎沸,乌压压一大片人。
“原来是范学道,小民有礼了。”
“啊呀,马知府,小民行礼。”
“劳同知,小民行礼。”……
胡排扒着门缝看明朝的稀奇,他忽然觉得这帮人的穿着打扮,如果配上梆子胡琴三弦,太像前世唱戏的了。
难道明朝也戏子当道?
这TM到处都是戏子,也太过了吧?
只不过这帮老百姓见官的礼节,直呼学道和知府,即不叫大人,也不往地上趴,有人叉手有人拱手,这难道不是大不敬?
飞禽补服的学道、知府和同知,好像是不得不忙不迭地拱手还礼,没有一点要欺压老百姓的样子。
前世唱戏的那自然是戏说,可眼前事实和戏说不一样,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胡排急忙开动脑筋,翻找胡子涵脑海中不多的历史。
汉人第一次毁灭性打击,是蒙古人干的。可蒙古人恶名很多,没听说糟蹋过汉人的礼节。据说元朝灭亡,士大夫们还可怜兮兮。朱元璋那一帮小弟,文化层次实在不敢恭维,元朝遗老遗少根本不鸟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刘伯温,据说也是看元朝没希望了,才投过去的。
跪拜是隆重的礼节,按照岛国山寨版的推算,动不动就往地上趴,显然是太下作了。
蒙古人都不干,朱元璋以恢复汉人江山为名,惩治贪官,建养老院,建药膳局等等惠民政策,应该不会让老百姓动不动往地上趴吧?
想起了一圈,对照眼前的情形,胡排终于找到了问题所在:TM的辫子戏,真NM坑爹!
看来明朝官场虽然也黑暗,但老百姓人格尊严也没沦落到辫子戏的地步。
作为前世来的,不下跪不磕头不叫大人,胡子涵真有些不习惯。
难道真是跪久了就站不起来了?
胡子涵咬牙切齿:TM的辫子……
凭门外老百姓见官不趴的丁点人格,胡子涵觉得稳定明朝生猪市场,让他们吃上一口肉,即便可能干不过正德老儿,所有的努力也是值得的。
外面来了三个大官,山东学道范进,济南府知府马慕君,知府同知劳乐鱼。
虽然胡屠夫是范进的岳父,但因为身份有别,范进这是第一次来岳父济南的家,所以附近许多老百姓凑热闹来了。
“哎呀,原来是大人。”范进扭头看见胡屠夫夹在人群中,急忙整了整乌纱帽,捋顺了飞禽补服,拍了拍乌靴尘土,掀开袍摆往地上跪,“小婿见过大人……”
“哎呀呀,不敢,不敢,你乃文曲星下凡,我一个杀猪卖肉的,怎敢受你大礼。”
胡屠夫惊慌失措,膝盖一软,要不是丁屠夫一旁架了胳膊,差点趴下去了。
丁家娘子凑到耳旁:“胡大哥悠着点,到家就是家规,大家都看着呢,哪有岳父向女婿行大礼的?”
“是是是。”胡屠夫手足无措,急忙伸手去扶范进。
他鲁提辖一般的身躯,因为慌乱,双手一托两腋,直接将弱鸡一般的范进,从地上提了起来。
一众吃瓜群众,瞠目结舌。
胡屠夫更加的慌乱,手一松,范进直线下坠。
慌乱之中,范进眼疾手快,双手一把搂住了胡屠夫腰,脑袋闷上了将军肚,塞了一嘴的猪鬃般浓毛。
浓毛在嘴里渣渣碎碎,范进相当奇怪:竟然把老丈人的肚毛咬了下来,我这口齿什么时候这么厉害过?
他站直身子之后,顿时发觉肚毛已经焦了。
“噗噗噗,呸呸呸。”范进连连喷了好几大口,“大人,是谁把你的肚毛给烤了?”
胡屠夫下意识一抹肚皮,哧啦啦一溜全落了。
民间有言,肚上有毛就有福,胡屠夫顿时破口大骂:“那个痴线败家玩意,竟敢……”
他忽然又想起养儿防老,脸上顿时又露出讪讪的笑容,“我自己烧火,不小心烤了。”
一众吃瓜群众,轰然而笑。
范进脸上赤红如烧:“大人,那小子竟然用我给他的《论语》当草纸,你看。”
他手一摆,班头时务实手中招文袋口一扣,三团书纸,在地上滚来滚去。
这是范进握了几十年的书,荣华富贵全靠它,胡屠夫唬的魂不附体:“痴线,滚出来。”
门后的胡排,看见擦屁股纸,心里直感慨:哎呀,山东真是个好地方,王耀武当年的破事,竟然让我给碰上了。
嘭地一声,门被胡屠夫一脚踹开了。
“你不要养儿防老了?”胡排压低声音。
胡屠夫的铁拳,一下子没了力气:“你……你怎敢把书当擦屁股纸?”
“九儒十丐,元朝据说就这么干的。”
“元……元,可如今是咱大明,你不想活了?”
“你要把我交给他们?”
“这么多人,我躲的过去吗?”
“那好,以后你就让范进给你养老吧!”胡排闪身就往外扑。
“哎,别别别。”胡屠夫一把抱住了胡排,“你不能去,你不能去,你吃了牢饭,我和你娘……”
他语无伦次,几乎要哭了出来。
哎呀,看来这亲爹一切都假,就TM舔犊不假!
胡排暗叹。
胡屠夫思想已经僵化,见不了官,在场一定拖后腿。
“你在家里呆着,不要出声。”胡排啪地一声带了门。
父子俩小声嘀咕,外面人没听见。
不过范进才不管他们嘀咕什么,一见胡排出来了,一蹦三尺高:“来人,把这个妄徒给我抓起来。”
时务实带着四个衙役,如饿狼一般扑来。
唰唰唰,胡排杀猪刀一耍,时务实三人急忙跳开。
“干什么,干什么。”胡排拎着杀猪刀,“干什……”
手心一疼,啪地一声,杀猪刀落在了地上。
一众吃瓜,轰然而笑。
TM的孟中高,这要是前世,定端了你饭碗!
胡排连连甩手护疼。
“还愣着干什么?”范进气得抓狂。
时务实等人终于忍住笑,左右扇形围了过来。
胡排早有准备,左手腰后扯出了切片刀:“干什么,凭什么抓我?”
他这切片刀,桐叶一般,薄如纸,锋利无比,再加上他那二棒子劲,时务实等人相当识相。
一众吃瓜都在看笑话,知府马慕君直皱眉头。
马慕君不开口,时务实等人装模作样,相当油滑。
知府同知劳乐鱼终于出来镇场了:“你手持利刃行凶,快给我抓起来!”
“太祖说了,不是有盗贼吗,还不赶紧拿起菜刀?”胡排左手一摆切片刀,模拟一片一片切肉,“你们竟敢私闯民宅,我这可是旋肉的,小心了,可比菜刀厉害多了。”
吆嗨,他竟然知道太祖遗训!
劳乐鱼一下子就蔫了下去。
吃瓜者们顿时鼎沸起来:
“太祖那可不是好惹的,虽然去了百年,但这毕竟还是他家的天下。”
“不错,剥皮囊草,虽然已经没了,但大家伙还是记得的。”
“嗯,当年唐赛儿造反,成祖将咱山东的官杀了个精光。”……
又是锦衣卫又是东厂,如今正德又重建西厂,朱家对士大夫们向来不手软,吃瓜者议论纷纷。
知府马慕君沉默。
知府同知劳乐鱼心悸。
范进想起自己捞了那么多好处,不由自主地哆嗦了起来。
其他官府一众人员,个个如瘟鸡一般,无精打采。
私闯民宅,在明朝果然是行不通滴!
胡排暗叹一声,腰后掖了切片刀,左手捡起了杀猪刀。
他刚要唰唰唰,趁机吓唬吓唬范进,忽听一个苍劲的声音响起:“大家不要乱,大家不要乱,八股乃太祖所制,不准侮辱圣人,不准侮辱圣人。”
孟中高高高举手,安抚舆论。
NM,怎么又是你?
胡排左手杀猪刀轮了一半,顿时觉得不妥。
这毕竟老师,前世虽然待遇不怎么样,别人怎么着,那是别人的事。
前世胡子涵去过德国和岛国,他们闹了那么多事,照样翻身,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
看来孟中高要引导舆论,胡排也只好将杀猪刀掖进了腰间。
八股什么路子,胡排很清楚,可老百姓不清楚。
在他们眼里,朱元璋农民出身,定八股取士,那是崇学风范,那是给农民翻身定的纲领,不容置疑。
舆论很快被孟中高成功给引导了。
“瞧你那二棒子样。”
“不错,杀猪卖肉养出来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竟敢拿圣人经典擦屁股,太祖的脸全让你给丢尽了。”……
NM,谁的眼睛也不是雪亮的!
胡排有杀人的冲动:一群无聊之辈,怪不得一直翻不了身。老子没时间跟你们生气,敢跟孟中高穿一条裤子,过几日秋闱,我让范进给他中举,看他回过头来怎么收拾你们!
人群张牙舞爪,恨不得生吃胡排。
舆论高涨终于到了峰值,孟中高一摆手,顺势一转身,借助群情的巨大支撑力量,伸手一指鼻子,声音响彻寰宇:“胡排,你竟敢侮辱圣人,来人,给我拿下。”
时务实等人,如打了鸡血一般,如狼似虎。
“慢着!”胡排杀猪刀一挥。
时务实等人下意识停步,纷纷捉刀在手。
胡排眼光一扫,一脸笑嘻嘻:“你们到底替谁干活的?”
时务实等人顿时愣住了。
他们是官差衙役,官府发俸禄,自然是听官府的,可孟中高只是个秀才。
NM,到底不知谁才二棒子!
胡排扫了时务实等人一眼,轻蔑一笑,接着掖了杀猪刀,扑了扑衣服,向孟中高拱手:“学生用书纸擦屁股,先生瞧见了?”
孟中高本来气势如虹的脑袋,一下子缩了下去。
拱手顶了手心,右手一阵钻心的痛。
要不是以前的胡排脑子有问题,老是伸出一个手来,左手恐怕也遭殃了。
其实胡排很想打孟中高,可偏偏他是老师,况且德国和岛国风范提醒着他。
他只好吹了吹手心护疼,接着拱手:“尊敬的孔乙己先生……”
“嗯?”孟中高满脸疑惑,“孔乙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