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农村,兄弟多就是优势。
高年级兄弟五个,老大高年轮,还是混黑道的,附近百姓无人敢惹。
“大哥,我的摊位被抢了,你看。”
高年级带着哭腔,将割破的耳朵伸了出来。
高年轮气急败坏,立即点起三十多个弟兄。
“什么事?闹闹嚷嚷滴?”
这是崔一波,人称历城一只虎,表面上爆流泉里正,实则涉黑,于例钱之外收取保护费。
“崔爷你看。我弟弟耳朵被人给割了!”
崔一波定眼一看,鲜红染红了半边脸面,顿时暴跳如雷:“敢在我的地盘上伤人,分明不把我放在眼里!”
一帮人气势汹汹。
高老瓜趁机指着胡屠夫大叫:“就是他儿子抢我的瓜。”
“大哥,我的摊位就在这!”
高年级也指着胡屠夫大叫,“就是他,抢了我的摊位。”
小喽啰中,申守尤凯经常来收保护费的:“这不是胡屠夫吗?”
“管他是谁。”
高年轮气急败坏,“给我打!”
30多个小喽啰一声吼,个个张牙舞爪。
这一哄而上,胡排没法出手。
胡屠夫唬的魂不附体。
然而就在此时,崔一波却摆了手:“且慢!”
申守急忙凑近:“崔爷,这胡屠夫的女婿,听说就是当今范学道。”
尤凯也凑了过来;“崔爷,这范学道可是三品……”
“管他几品,就是皇帝老子来了,也得给我剁两根手指头!”
崔一波一肘子顶开了申守尤凯。
高年轮相当郁闷:“大哥,五郎都被人欺负了,跟他啰嗦什么?”
崔一波也一肘把他给顶开了。
他伸手一撩袍摆,大踏步近前。
这家伙满脸横肉,虎躯豹头,走路一阵带风,小喽啰们纷纷让开条道。
胡屠夫急忙作揖;“小人见过崔爷,小人见过崔爷。”
收取保护费这等跑腿的,自然都是小弟们干的。胡屠夫刚来济南府一年,因为范进不给力,平时他也很低调,所以崔一波根本就不认识他。
然而此时他满脑子,都是给小弟出气,自然懒得去探究许多。
眼下白员外的肉,卖的贵还供不应求,他也好多天没吃肉了。
胡屠夫手艺精绝,里条肉,五花肉,做臀肉,前后腿肉,猪肝猪肺猪腰子等等猪下水,案板上分得一清二楚。
崔一波两手往案板上一撑,脸上挂着笑:“你例钱好像还没交吧?”
胡屠夫急忙从怀里掏出钱袋子。
“不必了!”
崔一波摆手制止,接着伸手一拍坐臀肉,“你这一车肉……”
寂静。
小喽啰们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哎对,你这车肉算例钱了。”
“哎不错不错,催爷看上了,就是抬举你了。”……
小喽啰们闹闹嚷嚷,纷纷来抢肉。
“哎别别别,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我给三杯例钱,给三倍例钱……”
这可是自己的劳动血汗,胡屠夫宁可给钱,也不愿白给。
他制止不了,情急大呼;“阿排,他们抢肉了!”
本来小喽啰簇拥之下,崔一波没有分离出来,不好下手。
然而此时胡屠夫心疼自己的肉,胡排也只好从槐树后面转了出来。
小喽啰们都在抢肉,闹哄哄的,谁也没注意他。
崔一波满脸横肉挂着得意,也没注意到他。
胡排猫腰蹲身,如意钩一伸,钻过车底,直奔镰儿骨。
啊呀……
没有任何防备的崔一波,小腿骨被狠狠地勾了一下,如虎一般的身躯,一下子就扑在了案板上。
抢肉的小喽啰们,顿时大惊失色。
“他娘的,谁敢下我绊子,给我……”
他还没骂完,顿时感觉到脖子上一道锋寒。
他顿时意识到,自己被摁住了案板上。
以前都是他欺负别人,然而喉结碰到了刀锋,崔一波急忙借助吞咽,把嗓门提了上来。
他奶奶滴,碰上硬茬了!
“好汉,好汉,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胡排:“你就是历城一只虎?”
崔一波:“别人送的诨名,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胡排:“敢抢我家的猪肉,你这只虎,名副其实吗?”
崔一波:“你你……你想怎么样?”
胡排:“我是杀猪的,你说呢?”
杀猪的?
难道要把我当猪收拾了?
崔一波转了一下眼珠子,案板上那猪肝猪肺猪心猪腰子,还有那盘成一团的猪肠子。
哎呀,我滴娘呐!
他吓得浑身哆嗦:“好……好汉,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他嘴上说的好,但眼睛滴溜溜乱转,一直在向小喽啰们求救。
可老大被制,小喽啰们只能干瞪眼。
收保费的申守尤凯,认识胡排。
这不是胡屠夫那傻儿子吗?
他俩一对眼神,急忙上前来劝。
“哎呀,哎呀,原来是胡大公子,失敬失敬!”
“哎呀,真是胡大公子,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哎呀,胡大公子,我家崔爷早就仰慕……”
“让他们退后!”胡排命令道。
崔一波慌忙大叫;“退后,退后!”
小喽啰们有些不情愿。
前世胡子涵上学时,遇到过打架的,有些人借助劝架的机会,暗中搂胳膊夹腿的,同伙在趁机出击,无往不利。
他可不想吃这种暗亏,杀猪刀噌一声响,一缕鬓发应声而落。
崔一波大骂:“奶奶个熊,想让老子脑袋搬家啊!”
小喽啰们只得后退。
二衷子大名鼎鼎,此时高年轮也终于认识了。
他在心里捉摸:这不行啊,我弟弟的事,万一崔爷被他给收服了,我们兄弟俩……
后退之中的他,暗中甩出一把短刀。
刺棱棱之声突起。
胡排吃了一惊,杀猪刀一竖,磕落了这把短刀。
可崔一波也趁机挣脱,一跃退出了一丈多远。
他奶奶的,听说范进娶亲,布政使,按察使,老尚书,济南府知府,山东几乎所有的大员,都被二衷子给收拾了一番,我他娘的脑子被驴踢了,惹他干什么?
崔一波心里琢磨了一阵,一把揪住了高年级:“他娘的,这你胡大爷,怎么不早告诉我?”
当时挣摊位时,胡屠夫已经离开了,高年级也不认识胡排。
他整个人被崔一波提了起来:“崔爷,崔爷,我不认识……”
“我现在就让你认识!”崔一波一脚,将他踢出了一丈多远。
接着他急忙整了整衣服,脸上挂着笑,恭恭敬敬地行礼:“阁下原来是胡大公子,兄弟我多……”
“崔爷,他就一个人。”
高年轮伸肘顶了他一下,“这爆流泉可是咱们的地盘,咱们兄弟在此,什么时候吃过别人的亏?瞧崔爷你那半边脸,以后岂不成笑话了?”
崔一波下意识地伸手一摸,光溜溜的,鬓发全秃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
他一下子就蹦了起来:“他奶奶的,敢刮我头发,给我……”
上字还没出口,一阵空气抽动之声传来。
崔一波也有两下子,伸手一把抓住了绳索。
可他和黄横一样,也不知道这是套猪的。
他一用力,索套立即套住了手腕:“他奶奶的,你这什么烂招?”
胡排用力一拉,没有拉动:“爹,快来帮忙。”
这事情发生的太快,胡屠夫愣神。
此时小喽啰们也反应过来了,发声喊,纷纷上前帮忙“拔河”。
胡排着急大叫:“愣着干什么,你儿子要挨揍了!”
听到儿子俩字,胡屠夫再也没有任何犹豫。
他拿出抓猪的那把力气,嘿地一声大喝,直接将崔一波抽离了地面。
没来得及抓稳的小喽啰们,跌的七零八落。
胡排趁机拢了手臂,杀猪刀脖子上一架。
崔一波又急忙求饶:“好汉,不,胡大公子,胡大公子,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胡排:“叫胡阁老。”
崔一波一愣。
噌地一声响,另一边鬓发也秃了。
“胡阁老,胡阁老……”崔一波忙不迭地大叫。
围观的摊贩们,忍不住大笑。
几个小喽啰趁机又在交头接耳,想再出暗招。
这帮人身材个个白净矫健。
而周围的摊贩,一个比一个黑瘦。
这帮人个个穿着整齐,不比前世制服差。
而周围的摊贩,身上一个比一个补丁多。
这帮人眼神个个如虎。
而周围的摊贩,心里都在压抑着爆发。
即便是爆发,也不一定能打得过。
毕竟一边是专业打架的,而另一边却是讨生活的。
胡排手中刀一紧;“命令他们,脱了衣服。”
崔一波一愣:“脱……脱衣服干……”
噌地一声响,杀猪刀一个漂亮的刮猪毛动作,脑门被刮的干干净净。
胡排脸上挂着笑:“这是收拾猪头的,接下来嘛……”
他故意不说完。
可崔一波想起杀猪的场景,又看见案板的猪下水,唬的浑身直哆嗦。
他急忙大叫:“快脱,快脱……”
小喽啰们半推半就半脱衣。
胡排命令:“跳水里去。”
此时八月初,太阳还没出来,早上挺凉的。
小喽啰们都不愿跳。
噌地一声响,脑后一阵锋寒。
崔一波顿时大骂:“奶奶个熊,一群废物,叫你们跳就跳,想害死老子啊?”
小喽啰们终于搂肩抱腰,犹如鸭子一般,一个个往水里跳。
这爆流泉水,是从地下冒出来的寒水,彻骨的冷。
小喽啰们不敢上岸,蹲在水里,一个个冻得直打哆嗦。
水草丛中几只亲热的野鸭子,被他们惊得四处乱飞。
胡排嘿嘿一笑:“你上面是不是有人?”
“有人?”
崔一波愣了一下,急忙倒豆子,“有有有,我家爷爷坐镇二郎山,人称赛吴用华元。大哥名为杨虎,人称赛杨志,二哥名……”
哎,这里可是爆流泉,离城池这么近,我脑袋被驴踢了?
他顿时反应过来了,连连大叫:“没有人,没有人。”
胡排哈哈笑了:“原来你是和响马一伙的,那就给你做个记号。”
他手中杀猪刀唰唰唰,要给他来个金钱鼠尾。
崔一波脑袋上头发乱发:“哇哇哇,你要干什么?”
胡排:“我家杀猪的,能干什么?”
崔一波瞥见那吊在架子上的一扇子肉,吓得肾上腺激素飙升,硬生生地挣断头发,从胡排手里挣脱出来。
可他这一挣,胡排手里的刀,像削西瓜一般,头皮给削掉了一块。
崔一波满脸都是血,吓得魂飞魄散,拔腿就跑。
胡排刀尖一指:“不想交保护费的,还愣着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