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昨日夜里,孙女做了一个梦,梦见父兄将在明日归家呢”
云筝拉着祖母的手撒娇道。
“真的?”云老夫人笑吟吟的盯着花朵一般的孙女。
“许是五姑娘思父心切,这梦哪做得数,若梦里的事都能成真,那遍天下的人都去做梦了不是?”二婶刘氏睥睨道。
“二婶不信?”云筝挑眉。
刘氏讪笑,
“五姑娘,千万莫要再说些牛鬼神蛇般的梦话,省的再让外人听了笑话了咱们将军府去。”
“那二婶愿不愿同我打个赌?”
云筝眉眼含笑看着刘氏,
“若父兄明日归来,二婶可愿让出管家权,由三婶儿代劳?”
二婶一听,急道
“管家之事细之又细,往往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可不是随便任什么人都能做的,岂能容你一个小孩子家这样胡闹?”
“你二婶所说不假,筝儿,你还小不懂,这管家事马虎不得,确不是容易的差事。”
传来站在一边的二叔的声音。
云筝的二叔武艺不精,学问也不行。
当今圣上念及父亲功劳,给封了个安抚使的虚衔。
各地有灾有难时,作为使臣随使团前往,近几年,各地太平,便闲在圣京。
站在一旁的三婶冯氏眼眸微抬。
撇了一眼刘氏,刘氏并未发现。
云筝想起前世父兄出事后。
祖母没多久也去了。
三叔早亡,三婶带着个女儿在二婶手底下讨生活,明里暗里没少受刘氏的欺侮。
“二婶这是不敢?”云筝睥睨道。
“有何不敢?”刘氏不屑道。
前日才听说大将军离京还有千里。
难不成大军明日能插翅膀飞回来不成。
云筝微笑道,“二婶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若你父亲明日回不来呢?”刘氏得意道。
“二婶想我如何?”云筝镇定的看向刘氏。
“那五姑娘就在家待上三个月,莫要出门了,可好?”刘氏粲然一笑道。
这时,站在后面的云湘深深的看了看刘氏。
云老夫人一听,不乐意道,
“小孩子家的不懂事,老二家的你也拎不清么?她们说些胡话,你也跟着起哄?”
外头正是春光好时节。
圣京里有头脸的公子小姐都在这个时候裳裳花呀,喝喝茶呀好不热闹。
老二家的把花朵一般的孙女搁在家里算怎么回事儿?难不成要耽搁了我们筝儿去?!
“老夫人?这不是五姑娘…”刘氏正要辩解,就看见云老夫人递来的眼色。
“好了,”云老夫人撇了一眼刘氏后,平静地道,
“今天就到这吧,大家无事都散了吧。”
说罢,众人行过礼,一一往外走。
“筝儿留下”云老夫人继续道。
“是,祖母”云筝轻声道。
二婶鄙夷的看了一眼云筝,转身走了。
“五妹,近来姐姐想在府中邀请些俊才雅士,淑娟小姐来赋诗赏花,永昌侯府的甄家妹妹也来呢,五妹到时也过来吧?”
站在一旁许久没开口的年轻貌美妇人,四姐云湘亲热道。
云筝正在想回绝她。
“赏花好呀,筝儿,无事可多去走动走动,湘儿有心了。”
云老夫人赞赏的对云湘一笑。
云湘心中一喜。
前世,云湘不知从哪里张罗了些还算英俊的少年。
可没少办这等吟诗赴会的雅事。
明里暗里的,经常撮合亲近的姐妹与几个拜在太常寺卿门下的举子。
或家里略有薄产的商贾少爷。
云筝记得,前世。
手帕交甄小瑶,就曾心动过一个寒门举子。
闹出不少闲话来,后来听说还是永昌候夫人以死相逼,才止住了小瑶的心思。
仔细想想,这云湘莫不是想要趁她们年少无知。
找个寒门举子,或着家无一官半职的商贾人家,将她们骗了去。
若所嫁夫君才学品性不佳,婆母刁钻刻薄。
这年轻姑娘怕是一生都要陷入门户不当的后遗症里,任其磋磨。
若所嫁男子才学品性温良,婆母亲厚也算尚可。可依旧也要在太常寺卿的门下仰她云湘鼻息。
十几岁的姑娘家,正式芳心懵懂时,心思单纯。
异姓男子见过几次,方有印象。
况且…还是些颇有颜色的少年,怎能保证不动心?
得亏前世的云筝眼高于顶。
见云湘那里虽忙的热闹,却并无家世才学样貌样样顶尖的男子。
后来便不再搭理,但对云湘此举却并未多想。
云筝不是歧视寒门的人,但被人存了这样的心思拿捏,心理总归也不太舒爽。
人活一世,固然早早晓得自己想要什么很重要。
但能保证不掉进别人挖的坑里,不踩进别人胡的泥里,也同样重要。
存了这龌龊的心思,真是替身边的好姐妹不值。
云筝面无表情的说道,“那就多谢四姐了”。
今时不同往日,与其躲着,不如将你那些龌龊心思解开了去。
云湘见云筝这么一说,喜上眉梢,“那四姐就先回去了,这几日便着人送帖子过来。”
云筝微微点头。
云湘走后,云老夫人又拉着云筝的手说了好一会子话,吃罢晚饭,放才放了云筝回去。
回到‘梨香榭’,天色已全暗了,
“姑娘,您回来了”心儿道。
见心儿在打盹,云筝也开始犯困,“心儿,伺候我歇息会吧。”
卸掉钗环,洗漱片刻,换上中衣。
许是今日云筝着实累了,躺在晕红的帐幔里不一会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深夜,周围一片黑暗。
忽然,上方传来“踏、踏、踏”的声音,声音极轻,十分有规律。
每隔半柱香响起一次。
循环往复。
云筝紧紧裹紧身体,感觉又回到了那个角院。
又听到了那些梦魇里的声音,每一声都是恐惧和折磨。
“到底是谁?”云筝从床上弹了起来。
外间的小桃跑进来道,“姑娘,姑娘,您可是又做梦了?”
她家姑娘自上次病愈后,夜里总睡不踏实。
云筝清醒了片刻,揉了揉太阳穴道,“无事”。
怎么又做那个梦了呢?!
云筝暗暗自嘲道,两月前一觉睡醒,
自己便回到了十五岁这年,
如今,是怕再一觉醒来,又去了那兴国公府的豺狼窝吧?!
“小桃,几时了?”云筝问道。
“姑娘,刚过了夜半。”小桃继续道,“可要叫勤婆子过来?”
云筝心里想着白日里酒馆里关于兴国公府世子的消息。
又回忆起来曾经那件角院出现的脚步声,再无睡意。
“不了,我出门一趟”云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