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事实上,并不是只有人类才懂得,称其病要其命的这个道理的。
银环蛇见一招得逞,得意之余,便发动了下一招袭击。
九卿刚咽下喉间涌出的鲜血,银环蛇尾便又是再一次袭来,而她身后,却是岩壁,她眼神一凝,灵力汇于双脚,一跃而起,再反踏洞顶,不过一瞬,九卿便越至了银环蛇的身后。
九卿双脚踏空,灵火起,步生莲。
再斩!
银环蛇身躯庞大,原本洞内大小还适用,但是用来战斗的话,与它来说,便是极为逼仄的,九卿躲开它的攻击,反绕到它的身后,狭小的岩洞根本无法让它迅速调整位置转身回防。
于是银环蛇硬生生的吃了这一招。
深可见骨的伤口,传来腐肉烧焦的气味。
“嘶——”
可恶!区区人类!竟然伤它至此!
伤口传来的剧痛,让银环蛇的行动都缓慢几分,九卿便乘机与它缠斗起来。
银环蛇在九卿的动作下,身上又添了几道伤口,它的双瞳逐渐阴沉起来,有暗光一闪。然后它虚虚闪过九卿几道剑气,便突然朝孟流莹二人袭去!
九卿瞳孔一缩,提气轻身,直接使出拜月,想要瞬移到孟流莹二人身前。
但是拜月式瞬移的距离确实是有限的。
待九卿赶到,银环蛇的尖牙,已经刺穿了一个人的身影。
“不——”洞中响起了鲛人的厉啸。
原本被鲛人护在身后的孟流莹,在千钧一发的时候,将身前的人,推开了。
鲜血被吸食,剧毒也蔓入身体,孟流莹的生机在迅速流失,他有些留恋的望着他的‘妻子’,目光中有愧疚有感激。
然后他口中涌出一口鲜血。
“当年,我投海,是你,救了我吧。”
那鲛人终于泪下,望着他点了点头。
九卿剑至,将银环蛇逼开,银环蛇见目的达到,便松口,朝洞口逃去。
九卿终于动怒,她改左手剑,拳心向上执剑,灵力汇于右手,将佩剑狠狠拍出,佩剑飞射而去,附于剑上的火系灵力嫣然化成一道鸾影,甚至有翅翼张开,钉入正在逃跑的银环蛇后脑。
鸾火歌,离手剑,凤翔!
银环蛇被死死的钉在地上,身体一阵扭曲,便没了声息。
九卿脱手一剑之后,便直接蹲下身子,用灵力封住了孟流莹的伤口,抑制了毒素的蔓延。但是她并不是药师,不知道该怎么救他。
“不......不......不要。”
那鲛人喃喃着,用双手支着身子朝孟流莹爬过来,也不管原本娇嫩的皮肤,被尖利的石子,划的鲜血淋漓。
她抱住了孟流莹,泪落连珠,想将自己的脸贴在他额上,却又踌躇不敢。
“你......不是......我的娇娇,你,叫,叫什么?”孟流莹抬手,想将她脸上的伪装去掉,却只能勉强碰到。
那鲛人见他如此,便直接伸手,从耳后按压几下,然后,她的脸上,突然出现一块破碎的面具来,他抬手取下,一瞬间,阴暗潮湿的岩洞,竟是满室华光。
“我,我叫......皎皎,虞皎皎。”她丢掉了自己的身份,自己的名字,只是为了他,便愿意没有自己的本相。
“你......真美......”孟流莹喘息着,“辛苦你,这么,漂亮的,容貌,却不能......不能......”
他忽的,又呛出一口血,尖牙刺穿了腑脏,他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痛苦,“是我,我耽误你了,你是个好女子,值得让人珍惜,你救了我,我却,我却将你当成,已逝的,娇娇,我真的,太自私了。”
鲛人狠狠的摇着头,不,自私的是她,是她啊!
是她钦慕于他,是她趁着他妻子的病逝趁虚而入,是她化作她妻子的样子,是她贪恋他的温柔。只是他的眼里,真是满心满眼的虞茵怜,半点没有记住,他年少时,救过的一条小小的鲛人,没有记住,她虞皎皎。
“三年前,我便应该去找她了”孟流莹的目光突然间有了神采,眼前好像有故人的容颜,那女子笑的温婉,朝着他伸手,“你是,你是,来接我的吗?娇,娇娇。”
他痴痴的望着空中,眼眸柔和,浅浅的笑,“等,等等,我呀。”
终于没能挽回。
洞中响起鲛人凄厉的哭喊,“流莹!流莹——”
......
两日后
一个美丽非常的女子,坐在海岸边的礁石上,海风拂过她浅金色的长发,她碧蓝色的眸子,终于古井无波。
九卿走到她身边。
“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吗?”她听到鲛人说。
不等她回答,那鲛人便自顾自的说起来。
“与他相识,是在他十四岁那年,我被海兽追杀,搁浅至岸,几乎快要渴死,然后他来了。”鲛人像是想到什么,轻轻浅浅的笑,“那么瘦瘦小小一个呆子,费力的拖着我,往海边跑。”
“我回到了深海,却感觉落下了什么东西,便时常往这边跑。我听着他读书,看着他中榜,一天天,一月月,到他长大成人。然后有一日,我在海中,误食了一颗草,先是腹痛,然后尾巴也痛,像是生生被撕裂开来,三天三夜不曾停歇。待我再次醒来,我有了双腿。”她眸子弯了弯,像是回到了过去。
“我真是欢喜极了,第一个念头便是上岸找他,我费尽心思寻了行海之人落下的衣裳,来到渔村时,灯火通明,他的屋子,挂上了喜庆的红灯笼,我那时见着,也是欢喜,心下还乐着,难道他有神通吗?还知晓我要来?”
她顿了顿,脸上的笑意收回了,眼底又是留恋又是哀伤,九卿大概便猜到了,“他成婚了,妻子是他的青梅,一个叫虞茵怜的女子。好巧,我也姓虞,那时我还叫虞皎皎。我知道我该放下,我马上回到了海底,可是我想他,止不住的想。”
人有生老三千疾,唯有相思不可医。
“我便偷偷的看他,像自虐,看她们琴瑟和鸣,两两相依。直到三年前,虞茵怜病逝了。那是我第一看见他如此模样,双目无神,磕磕绊绊,便往海里走。我当时竟鬼使神差的,盗了父亲的珍宝千面,和兄长撒谎闭关,以虞茵怜的面貌,救了他。”
“见到他欢喜的样子,我便觉得,就算用其他人的身份,带在他身边,也是值得的。”
“我暗暗告诉自己,为了他,我可以没有自己本来的相貌,我一直这么骗自己,但是我发现不行,他望着我,抚着我,说着爱我时,我都希望,他能把我当做皎皎,而不是茵怜。所以,我告诉他自己染疾,不能让人触碰,他便不碰我,我不想让自己后悔,也不想让他后悔,他爱的,至始至终,都是虞茵怜,不是虞皎皎。”
她回眸望九卿,“我知你不懂,你也不会说出去,我只是想,让人知道,有一个叫虞皎皎的人,不顾一切的爱着一个叫孟流莹的少年,在当下,不是过去。”
即便是现在,她从不曾放弃爱过。
九卿不懂,但是她现在,莫名有些难过。
流萤终已逝,明月不复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