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妈妈呢？”女孩沉默了一下，揪着衣服的动作停了下来，抬起头直视着陆广嘉：“以前周围的人都喜欢问我‘你爸爸是谁’，我说不知道，因为我妈妈从没告诉过我爸爸是谁，他们或许并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答案，于是要么沉默要么嘲笑。现在我有了爸爸，妈妈又不见了，我这么说，你懂了吗？”

废话太多了，她想，而且基本没一句有用的。

陆广嘉把小女孩自己留在屋里，扶着栏杆往下看，陆闻洲正在挨老爷子的打。

哟，没看到陆光启挨训倒是能看到小叔叔挨打，今天特意回家住也不是很亏。

毕竟，难得那个藤木拐杖这辈子有幸能落到陆闻洲身上。

她靠在墙角处，静静地看着老爷子训话，陆闻洲挨了打也很有骨气地哼也不哼一声，老爷子细细的审问他，陆广嘉从他断断续续的声音里摸出了点头绪。

“我大二的时候，有的。”

陆广嘉差点一口烟咽下去，合着她还在读大学，努力做一个合格的接班人的时候，小叔叔就已经开始培养下一代了？

“本来你嫂嫂年前还在费心老李地想给你说对象，你这倒好，没结婚没对象倒把孩子弄出来了，”老爷子脸一白，一棍子上去。

那声音，陆广嘉听着就疼，“你从小就比你哥哥规矩，做什么都能努力做到出挑不给陆家丢人，因此你成年之后我再没约束过你什么，没想到最省心的反而最能搞大事情。你丢不丢人啊陆闻洲？我都替你臊得慌。”

接着，她听到陆闻洲继续说：“当时我们俩吵架了，她跟我闹分手，我那时候忙着实习实在顾不上。”

陆闻洲毕业那年陆广嘉印象很深，那年陆闻洲刚进政府机关，等待他的是没日没夜的工作，忙起来饭都顾不上吃一口，接下去就是立马开车到实地，然后调研，写报告，见领导，处理公务，继续调研，写报告，见领导……

一忙起来，反正没个头儿，陆闻洲的胃病就是那个时候得上的，此后吃了再多药也没见好过，但工作上仍然从没松懈过。

基本不靠家里的权势，他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不是没理由的，陆广嘉想。

“断了就断了吧，对我对她都好，我这个工作性质，除非违法乱纪被开了，否则根本顾不了家，而且未来这十年也不打算结婚。”

这倒是真的，陆广嘉从没见小叔叔带哪个姑娘回来过，他在子弟圈里甚至连绯闻对象都没有。

不过这个时候了陆闻洲还有心思开玩笑，陆广嘉有些幸灾乐祸地想，小叔叔你又得挨打了。

果不其然，又是一棍子。

陆广嘉偷笑。

陆闻洲仍然一声没哼，声音平静得像在开班会，继续道：“她什么也没跟我说，直到去年同学会上有人告诉我她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我那时候才觉察到不对劲。”

自出生以来就被寄予厚望，并且不负众望，近三十年来一直被当做陆建业的接班人来培养，终于在家人朋友的期待中做到今天这种位置，只是，有生之年，陆广嘉眼里一丝不苟十几年如一日谨慎诚恳的陆闻洲也有跌下神坛的一天。

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