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言老实的摇了摇头:“才能?相貌?”折桂好像翻了个白眼,又好像没翻,又道:“这名,指的是易辞,也就是夜凌族少主易辞,易停舟,为人心狠手辣,斩杀妖魔从不眨眼,有时遇到为非作歹的人类,杀起来也绝不手软。虽说杀的都是该杀之人,但眉眼间的狠戾,比之妖魔不遑多让。况且……”
卿言天生喜欢记自己喜欢听的话,其他的则左耳进右耳出,折桂一番话下来,卿言脑子里只想着原来他是夜凌族的少主啊,原来他的字是停舟。
停舟……是个好听的称呼。
为人狠戾,但他杀的都是为非作歹之人,没有滥杀无辜。
至于苍鹭阁……她确实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易辞。
但人家好心说了一番话,总得有个回应,遂问道:“况且什么?”
折桂见她不以为意,无奈道:“况且清羽族和夜凌族仇深似海,势不两立,易辞公子接近姑娘,不知意欲何为,姑娘多加小心。”
她倒是听姑姑说过夜凌族和清羽族之间是有些什么恩怨,可惜她没放在心上过,也没有细问,也不知是什么事:“折桂姑娘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折桂见她总算上了心,有些宽慰,笑道:“这倒不知,姑娘自己小心吧,莫要色令智昏。”
色,色令智昏?她承认易辞是长得挺好看的,但她也没有,没有色令智昏吧。
卿言整理了一下心情,斟酌了一下措辞:“咳,多谢折桂姑娘关怀,我会的,我还要去找卿胥他们,就先告辞了。”
月华如水,桂香四溢,纵是人命消弭,血光四起,这月色依然皎白灿烂。
小时候姑姑经常外出打猎,北冥境又黑的早,有时漫漫长夜也是自己一个人在家待着,别的倒没什么,偏养成了怕黑的习惯,虽然此时月色皎洁,卿言还是颇为赖皮的抓着易辞的衣袖。
“你不好奇折桂对我说了什么吗?”两人走了一阵,见易辞没有动静,卿言忍不住问道。
易辞很给面子的接道:“你们说了什么?”
卿言一笑:“你猜?”
易辞转头望向路面不说话,卿言无趣,踢了踢街道上的小石子,半晌道:“她说……你叫停舟。”
易辞点了点头:“嗯。”
“为什么起这个字?”卿言的好奇心向来旺盛。
“辞有离别之意,俗话说家为港口,舟舫停泊,许是为了提醒我回家吧。”顿了顿,易辞看了眼卿言,“说到家……卿胥和卿云是来接你的,你知道吧。”
心里突然一滞,像是有浓浓团雾堵着,憋得慌,又像这团雾随时会散去,消失无踪迹,沉重又荒芜。
良久,卿言轻声答道:“我知道……你能不能告诉我姑姑这么着急让我回去的原因?”
易辞抬头看了眼暗黑苍穹上的一轮孤月,缓缓道:“你今年十六了吧?”
卿言不明所以:“……嗯”
当年清羽族算出她是灾祸煞星,需要送往灵力充沛且纯净的北冥境静养,以北冥境的先天灵气助她解星,破了这诡异的命格,待她长到十六岁时命格已改便可接回清羽族。
可如果是因为这个的话,姑姑为何不和她一起走?
说起来,她只知道姑姑是清羽族大祭司的妹妹,至于姑姑在清羽族究竟是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她一无所知。
北冥境地处偏远,气候寒冷,姑姑为何要一个人留在那里?
一定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
易辞淡淡道:“申姑娘只是委托我带你回清羽,至于原因……我不知道,雇主的事怎么会告诉我?”
他还是这样,卿言皱眉,又问道:“那,姑姑会不会有危险?”
易辞继续往前走:“申姑娘灵力高强,有什么事?你该担心你自己,做事太莽撞了。知道使用'烛风'后会怎么样,就不要轻易使用,你就不怕晕倒了发生点什么事?这不是北冥境得有点防范之心,不要把人都想的太好。”
这人一会儿温柔贴心,对你关怀备至,教你为人处世,一会儿又冷漠疏离,与你划清界限,时刻提醒你不要与他太亲近,卿言确实不懂他。
他和清羽族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她一无所知,甚至他到底是谁,她也只是从别人那里听说只言片语。
有时候,她感觉她离他很近,像是袖间清风触手可及。
有时候,他又像天际飘浮不定的云团,似有似无,似真似假,虚虚幻幻。
说起来,他为何来北冥境呢?
世人对北冥境知之甚少,民间传闻境内凶险万分,周围又有灵阵和灵兽镇守,寻常人根本靠近不得,所以千百年来能进入北冥境的人少之又少,他不顾危险进入北冥境内仅仅是为了采摘岩高兰吗?又为何恰恰在此时出现?
在易辞出现的前几天,姑姑还在劝她回清羽族,几日后他就出现了,怎么会这么巧?况且看他与清羽族的复杂关系,怎么会轻易就同意带她回清羽族?
苍鹭阁……夜凌族……母亲……
那个穿斗篷的黑衣人似乎对易辞有很大敌意。
无论在折桂面前多么的不在乎,可毕竟是关于他,她怎么会毫无所动?
月光洒落一地,树影绰绰,卿言怀着心事,默默无言。
须臾,想到卿胥和卿云不知所踪,生死未卜,道:“我要去找卿胥和卿云,你要是不方便见他们的话就先回客栈吧。”
易辞愣了一下,忽而笑了起来:“你知道他们在哪里吗?”
“我……不知道。”突然想到什么,眸子一亮,“你知道?”
说话间,暗黑的夜色里出现了一抹光亮,在空中悠悠飘来落在易辞掌心。
卿言凑近看,惊讶道:“这是……梨花?这个季节怎么会有梨花?”
话音刚落,那朵梨花幻化成一张白色的信纸,散发着淡淡的梨花清香。
易辞道:“姬颜找到他们了,我们过去吧。”
……他叫她从来都是叫全名的。
许是没有找到花妖,卿胥和卿云回到了相思河畔。
河岸的尸体被官府收放在一处,方才热闹非凡,熙熙攘攘的河岸此时变的孤寂阴冷,空气中隐隐的血腥味经久不散。
卿胥和卿云在检查尸体,看起来没什么事。
佴姬颜在和府衙大人说话,看见易辞便辞了府衙大人过来问安。
“公子,问过了,桃花镇之前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情。”
易辞颔首:“我知道了。”
府衙大人方才亲眼目睹血案的发生,又被佴姬颜所救,见她对易辞毕恭毕敬,又看易辞一副云淡风轻,毫无惧意的样子便料定易辞是个了不得的人物。连忙热切的过来抱大腿:“大仙救命啊,那妖怪不知什么时候会再出现,还请大仙除了那妖怪,救全镇百姓一命,小官代表桃花镇感谢您了。”
“你这厮方才对我们也是这样说的,怎么见一个求一个,不相信我们吗?”卿云听见声响,当下不乐意了。
三大古族存于世间,又隐于尘世,对待寻常百姓和达官贵人都是一样的态度,没有凡尘那般严森的等级规矩。
府衙大人干笑:“哪里,哪里,小公子说的哪里话。”
卿云还想继续说,被卿言打断:“花妖已经解决了,不必担心。”
“阿言,你没事吧?”卿胥看见她一如既往的关怀。
不可否认,她心里是很担忧卿胥和卿云的,但是见到了人又不知道说什么,便仍不甚热切的回答:“没事,你们有查到什么吗?”
卿胥隐了失落的神色回道:“这些尸体和柳府的不太一样,身上虽然有反噬咒,但尸身保存完好,像是在睡梦中死去的。”
凶手不是同一个。
想到了什么,卿言看向府衙大人:“大人,府衙内是否有一个肤色黢黑的捕快?”
府衙大人想了想道:“捕快常年办案,火里来雨里去风吹日晒的,肤色都挺黑的,不过……要说最黑的应属李强了。”
易辞皱眉:“李强?”
“是啊,他是衙门的捕头,在衙门里好多年了,勤勤恳恳,办案无数。”府衙大人不解,又问道,“大仙问他做什么?”
发觉不对劲,卿言问道:“他人呢?”
府衙大人这才发现人不见了,叫了一个捕快来答话:“李捕头‘下神’的时候还在,花妖杀人后人就不见了。”
卿言和易辞对视一眼。
卿言:“李强平时为人如何?”
“李捕头为人挺热忱的,待人也真诚,不过……”捕快顿了一下继续道,“最近这段时间有点奇怪,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样。”
“怎么说?”
“他变的有点孤僻,也有些狠戾,我们这段时间都有点怕他。”
卿言略略沉吟,小声问易辞:“玉娘一缕鬼魂可以附在花妖折桂身上,那有什么可以附身在人类身上吗?”
易辞比她高很多,为了方便说话,将头偏了一些才听清她说话,他身上的梨花香近在咫尺,卿言脸有些红不自觉往后退了一些。
易辞眉头微皱,眼神晦暗不知在想什么,半晌冷冷道:“还有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