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言心下一急连忙跑过去,在这种地方出事一不小心就要丢掉性命的。
走近才看清,小衣躺在白色的花海里,白色的亮光将她脸色映的更加苍白无力,眼睛半阖着,没有焦距,眼角不停有泪水淌过,落入泥土里。
手中拿了一朵白花,花朵流出许多胶状的水珠,水珠所到之处血肉外翻,鲜血淋漓,透出里面隐隐约约的森森白骨。
卿言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蹲下身查看,一时间又有些手足无措,她毕竟是一个初入红尘的人,在一些事上太过生疏又缺乏经验。
在不了解小衣身体状况的情况下,她不敢轻举妄动,怕造成二次伤害,或者坏了事。
于是轻声唤道:“小衣,能听到我说话吗?你怎么样?小衣?”
小衣眼睛依旧半阖着,对她的话无动于衷。嘴唇却是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卿言低下身凑到她耳边。
“姐姐,姐姐,姐姐………”
小衣有姐姐?
她以为王大娘只有两个孩子,原来竟还有一个女儿吗?
为何小衣在此时魇在梦里喊着姐姐,神情如此难过和痛苦?
算了,闲事莫管,他人家的家事一点好奇心也别有。
卿言眼睛在四周梭巡了一圈,捡了一根干净的小木棍过来,轻轻的将小衣手中的白花挑落在地上,然后从自己身上撕了一块儿布料下来擦掉水珠和血迹,小心为小衣包扎。
这是她在话本里学到的,也不知可行不可行,反正总得试试。
“小衣,小衣。”她又唤了小衣两声,小衣没有任何反应。
卿言没有办法只好将小衣扶起来,找了一块儿没有白花的地方,靠着石壁坐下。
她看着魂不守舍的小衣犯了愁,接下来该怎么做?
易辞不在,难也道长也跟丢了,她该如何做?
带小衣离开?
她没有灵力,打架偶尔还可以潜能爆发拼一拼,如今在这幽深的山谷之中自己安全离开都不一定,她怎么带着神识不清明的小衣离开?
况且小衣的伤势究竟如何?严不严重?有没有生命危险?她通通不知道。
把小衣留在这儿找到易辞他们再回来接她?
可她万一找不到他们呢?小衣一个人在这儿又遇到什么危险怎么办?
卿言转身望向满片的点点荧光,美则美矣,却是噬人骨血的毒物,太过美好的东西往往都带着无法言说的痛苦。
脑袋随着荧光陷入沉思,她发现自己突然很想易辞,若是他在这里一定不会这么没有办法的,感觉只要有他在,什么事儿都能解决。
心中陡然升起一抹担忧,他是跟着“李强”追过去的,为何只留小衣一人在这里?
而且在她看来,易辞完全可以在自保的情况下救下小衣,难道……
不,卿言摇了摇头,她上次见过的,易辞不会出事的。
卿言又看向小衣,继续思索解决方法。
要不,背回去?
卿言弯下身正准备扶起小衣,忽然间想起她之前在苍峄山一个一个山头找易辞的时候,那时候也是像无头苍蝇一样没有具体方向的找人,最后是怎么找到的呢?
对了,琴声!
卿言眼睛一亮,将“烛风”拿出来放在嘴边。
只能试一试了。
箫声婉转悠扬,在山谷中响起,遇到山壁的阻隔以更响更长的回应传回来,箫声瞬时被分成千万波音律传向四周。
她怎么会忘了《陌上游》呢?
初时卿言内心充满了期待,静静吹了一会儿四周除了箫声毫无动静,箫声碰到山壁发出的回声也变得诡异至极。
难道没用?
正准备放下手,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句喊声:“卿言?”
卿言心下一阵激动,心口扑通扑通直跳,强烈的欢喜盈满了心脏。
她站起来朝声源处望去,易辞一抹墨衣在白色的荧光中分外明晰。
卿言看着他走过来,欣喜道:“你真的找到了?”
易辞似乎没有明白她的意思,径自加快了步伐。
见他走得匆匆,卿言喊道:“你走慢些,小心这些花会腐蚀人的血肉。”
易辞视若无睹,这些花好像对他没有什么用。
他看了一下她,看着没什么事,心下稍安,但还是不放心的问道:“没受伤吧?”
“没事没事。”卿言笑道,“你呢?”
易辞挑眉:“你觉得我打不过‘李强’?”
“那倒不是。”卿言道,“我只是好奇你追过去后发生了什么?”
易辞笑了笑:“打了一架而已。我赢了,他跑了。”
卿言莞尔一笑,指了指小衣:“她好像伤的很严重,你能治疗吗?”
“她精神受了些刺激,现在困在梦魇里,醒了就好了。”易辞拿出一颗玄元丹让卿言给小衣喂下。
卿言蹲下给小衣喂药,忽然想到了什么,有些好笑道:“你和‘李强’打了一架小衣就受到了精神刺激?”
“.......”易辞无奈的摇了摇头,“路上再说。”
“等一下,小衣的手怎么办?我不太会包扎,你不用帮忙看一下吗?”说完,又加了一句,“易大夫。”
易辞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你包扎的技术一般,不过也不必在乎这个了。”
卿言没听明白。
“小衣的手……”易辞解释道,“怕是废了,包扎的如何不重要了。”
卿言嗟叹道:“怎么会……没有办法了?她还那么年轻……”
卿言心里涌上一阵难过,望着还在梦魇中的小衣,心下一片唏嘘。
她在原地悲叹,他就在旁边等着她整理好心情。没事,他相信难也皮糙肉厚可以再撑一会儿。
两人沉默片刻后,卿言收拾好心情准备出发,看了看没有动静的易辞,问道:“你是想让我背着吗?”
“......走吧。”易辞欲背起小衣。
“等一下——”
易辞偏头疑惑的看着她,卿言指了指小衣血肉模糊的手,嘱咐道:“别碰到手,可能会沾上花汁。”
对方怔了一下,开口:“你有没有碰到?”
“没有。”卿言摇了摇头,“这是什么花?”
“幽灵冥花,又被称为死亡之花。”易辞回道。
卿言叹道:“果然越是好看的东西越是不能碰。”
易辞没有回答,驻足看向卿言,似是有话要说。
卿言也随他停下,等他开口。
半晌,易辞轻声道:“你有仔细查看过这一片吗?”
“大概看了一下,这花有点邪门,我没仔细看,怎么了?”
“跟我来。”
易辞带着她走到一个比较偏僻的角落,那一片的幽灵冥花开的更加灿烂耀眼。
“这里有什么吗?”易辞总不会带她到这边看花。
易辞轻声道:“你仔细看。”
卿言微微弯下身子朝花海看去,嗯,晶莹剔透,放眼看去白光熠熠生辉,眼睛里再也装不下其他。
幽灵冥花果然名不虚传。
不对,那是什么?
卿言快速跑过去,待看到是什么之时,脚步生生停在原地,呼吸忽然骤停了一瞬,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染着鲜血的金色云纹衣袍。
“清羽族族人的尸首?”卿言声音颤抖的问道。
这个问题不用回答,答案显而易见。
待反应过来,卿言急忙想过去查看被易辞拉住了手:“我看过了,没有匡野长老和卿云。”
“……他们。”卿言喃喃道。
“死者已矣。”易辞小声道,“幽灵冥花已经吞噬了他们的血肉,花入泥土,便当是他们已经入土为安了吧。”
“这是怎么回事?”
她不认识他们,但她记得他们中好些人的脸,那样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的人,就这样被埋葬在幽暗的山谷深处,不见天光,寂静无声。
“世人总是抗拒不了美好的东西,这一片的花实在太过灿烂。”易辞叹道。
卿言没有说话,沉默半晌忽然开口:“能让我用一下你的剑吗?”
易辞有些没搞懂卿言要做什么,召出剑给她。
卿言接过剑握在手里,转身看了看依旧灿烂的幽冥花海,报复性的挥剑砍断了一片花儿,枝断汁出,氤氲的渗入泥土中。
而后用手帕擦掉胶状的花汁,将手帕扔在折断的花枝上,解气似的用脚狠狠跺了几下后才把剑还给易辞。
卿言平静的望着金色云纹衣袍:“也算是报仇了。”
易辞看了一眼手中被擦拭干净的剑,轻声道:“做的好。”
卿言转过身来看他:“你见到匡野长老和卿云了吗?”
“见到了。”易辞道,“我带你去见他们。”
两人走了一阵,到一棵大榕树附近停下。
这棵老榕树体型巨大,枝繁叶茂,遮天蔽日。气根从枝干上垂下来,扎到地下,树根盘虬卧龙,苍劲古朴。
看着像有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样子。
难也正在大榕树前和竹生打架,打的不分你我,难舍难分。
竹生的灵力尚未完全恢复,心里又忧急小衣,打法不免有些杂乱无章,看两人的情况是难也占着上风。
见竹生暂时没有什么威胁,卿言和易辞放下心来。
卿言把视线移开,看到大榕树上仿佛吊着什么东西,有液体滴落下来,“嘀嗒嘀嗒”落在地上。
卿言正想走近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眼睛忽然被人用手蒙上,耳边传来一句轻语:“有点心理准备再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