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兮没有理会慕桑的话,怒火将他整个人都淹没了,眼睛死死地瞪着申长枫,像是要喷出火来将面前的人焚烧殆尽。
“申长枫,这就是你隐瞒占星石异样和灾祸煞星的理由吗?她是谁你还记得吗?你竟然敢?”卿兮眼睛气的一片血红,怒吼道。
申长枫脸色也不太好看,声音有些冷硬:“族主,你误会了。方才夫人不心摔倒,我只是顺手扶一下罢了。”
“族主,你先放开夫人,你这样会伤着她的。”申叶儿皱着眉头看着卿兮紧握着慕桑的手。
她术法比起卿兮实在弱了些,而且她若是贸然出手把慕桑拉回来恐怕只会火上浇油。
所以当下只紧紧地握紧拳头,眼睛凝着慕桑被握着的皓腕,眉头紧锁,眸子里尽是担忧。
卿兮胸口怒气郁结,堵塞的他心头一阵阵发痛,嫉妒和愤怒将他折磨的痛苦不堪,却没有发泄的渠道。
他无法出口,他自然不会相信慕桑和申长枫能发生什么。
别的他不能保证,但慕桑对他的情意他比谁都清楚。
当年在无因楼的那一夜,慕桑虽然极度痛苦,但次日清晨醒来时并未对他多加责怪。
反而在他醒来后,她望着他的眼睛里隐隐有些希冀,是他自己不敢承担责任,刻意将那抹眼神遗忘在角落里。
那一夜之后二人虽然未再碰过面,但申长枫将老族主的病情细细与慕桑听,慕桑也尽心尽力的为老族主寻求治病之法,硬生生将老族主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两人成亲后,虽然关系像冬夜寒冰那般坚硬冷漠,但慕桑一直谨守儿媳的本分,或者是慕桑实在太过温柔和善良,她一直全心全意的照顾老族主。
比起孝心来,他卿兮甚至比不上慕桑。
虽然后来老族主还是去世了,但那只是因为冉了一定年纪,是世间法则定律。
而且老族主最后那段时间,慕桑一直尽心伺候,老族主走的时候特别安详,甚至嘴角隐隐还带着一丝笑意。
卿兮自认自己没有慕桑做的好,慕桑除了待他冷硬些,对其他族人却是十分温善,还助他将清羽族打理的井井有条。
后来雪夫人成功进入苍峄山成为卿兮的宠妾,渐渐开始插手清羽族的事务时,慕桑也并没有抱怨什么,而是尽心教导雪夫人如何好好的打理事务。
甚至后来雪夫人狼子野心将慕桑这位有着媒灼之言,八抬大轿的正妻,清羽族的夫人架空之后,慕桑也没有生气。
有婢女替慕桑鸣不平,慕桑也只是淡淡的笑着道了一句:“我本就不愿管理这些繁多又琐碎的事务,有红儿忙着反而是帮了我,我如今才能好好的研究我的医书,不被外事打扰。”
有厮奴婢私下里讨论桑夫人未免太过软弱无能,堂堂正室夫人被欺负到如簇步竟也毫不反抗,还欢喜自己可以尽情捯饬医术。
众人都以为是慕桑太过软弱无能,只有卿兮知晓,慕桑不是软弱,而是她真的不在乎,因为不在乎所以无所谓。
可他不高兴,甚至很愤怒。
当年的卿兮不清楚自己的怒意从何处来,直至慕桑去世多年后才反应过来,自己那不是愤怒而是害怕,是失落,是恐惧不安。
他娶了慕桑后,本以为岁月悠长,慕桑终有一日会释怀他曾经做的事,与他做一对平凡的温馨的夫妻。
可现实告诉他,是他想错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牡丹花开花败几度,慕桑却一直对他冷漠淡然,从未改变。
他那般骄傲的人绝不容许自己主动到慕桑面前认错,于是赌气似的也冷漠地对起慕桑来。
就这样,两人相看两厌,又相互纠结痴缠的日子过了几年。
期间卿兮还特意娶了爱慕自己的雪夫人为妾,当时的雪夫人还不是雪夫人,也不叫雪儿,而是帝都万花楼中千金难买一笑的花魁。
万花楼的妈妈给她起了一个花名,名为“红花”,意为万花楼中最红的花魁。
红花嫁给卿兮后,卿兮一直称她红儿。
是在卿言出生后,红花第一次见到纯洁圣灵的雪,一下子被洁白的雪花吸引,这才改名雪夫人。
或许在红花心中深处,只有皑皑白雪才能洗涤这世间一切的不堪和丑陋。
卿兮娶了雪夫人后,本以为慕桑会生气,会难过,会吃醋,可慕桑只是淡淡的望着他,眸中没有一丝情绪,还向他道“恭喜”。
婚后他对雪夫人极尽宠爱,让雪夫人在清羽族肆意妄为,甚至放纵雪夫人在慕桑面前些尖酸刻薄的话。
他从来都知道雪夫人是怎么样的人。
他赌气似的在慕桑面前与雪夫人痴缠眷恋,浓情蜜意,可慕桑从未抬眸望过他一眼,从未给过他他想要的东西。
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
卿兮眸光忽明忽暗,良久,缓缓放开了慕桑。
慕桑白皙纤瘦的手腕处一片红痕,申叶儿关切的想要拿起慕桑的手腕查看,慕桑微微摇头拒绝。
而后抬眸凝向卿兮,暗黑的眸子已经再无昔年的光彩,只有一层朦胧的雾气和冷漠。
两颊再无初遇时的娇羞红晕,只有一片苍白,在明晃晃的诉着时光易逝,故人不再的苍凉。
卿兮的心口忽然一滞,痛的他呼吸困难,眉梢眼角都开始酸涩起来。
胸口某个位置突然一阵苍凉荒芜,空空的让人心慌不安,从未有过的恐惧将他彻底淹没。
他踉跄的往后退了一步,没有再看慕桑一眼,逃也似的离开了温暖明亮的院子,迈入苍凉黑暗,彻骨冰寒的夜色郑
慕桑用眼角余光望着卿兮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院子里的雪晶莹剔透,在月色下笼起朦胧的光晕。
她忽然感觉一阵酸涩,心口痛的像是有千万条入骨的丝线滴着血,绞的她冰冷刺骨,痛苦难熬。
眼睛朦胧一片,竟是有些湿润,这么多年了,她真的这么失败吗?
管不住自己,护不了朋友,连她唯一的女儿,她也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