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冰茉蹙着黛眉，纤手扶起下巴，反复思索着小妹的话。

她沉思了片刻，眸中依旧满是迷惑。

“可我记得，陈师不是这么说的呀……”

闻言，唐依焕微微一愣，忍不住质疑道：“陈师虽是一位灵修，但也需要修习灵诀吧。他怎么敢忽视宗创的意志呢？”

“陈师倒没有说让我忽视，他说的是……”夏冰茉轻吟了许久，悠悠说道，“他说的是，‘应该有自我’。”

其实夏冰茉此刻心中是明悟的，并且也能够将陈师的教诲身体力行。她之所以语速吞吐，并非是因为记忆模糊，而是因为真道往往难以言说。

平素里，夏府的供奉陈师在指导夏冰茉修行时，会有意无意地传授他所感悟的真道。夏冰茉此刻与唐依焕谈论的关于道典的感悟态度，便是陈师所授之一。

最初聆听陈师提及真道的时候，夏冰茉只觉得陈师所言甚是灵妙，心中立刻就有了感悟。但正当她准备向陈师询问深究时，一张口，心里的疑问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明明刚刚才听过，但就是无法诉诸语言，甚至连将陈师所言复述一遍都做不到，这惹得她十分烦躁。自此之后，夏冰茉就十分厌烦陈师的说教。

这学习态度虽是浮躁，但长期的耳濡目染之下，她也渐渐将陈师的真道领悟了几分皮毛。

陈师教授给夏冰茉的，自然不止“应该有自我”这五个字。将真道诉诸文字，口口相传，的确不是最好的传道方式，门生弟子的理解总是要更困难一些。

此刻，夏冰茉就好比陈师的嫡系弟子；而门生的处境，就如同现在的唐依焕一般。唐依焕从夏冰茉所述的只言片语中，几乎无法深得陈师所悟的真道要领。

“应该有自我……”唐依焕在口中念了念，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她一双眸色朦胧如晕，似是十分迷茫。

夏冰茉侧首一瞥，就瞧见了小妹陷在沉思里的这副模样。

那一双眼眸黯淡无光，面容上神情呆滞，肩头微微耸起，脚步一提一落好似一只皮影木偶，整个人看起来活脱脱一只呆脑愣娃儿。

见小妹一点儿也没了刚刚可爱动人的模样，夏冰茉心头顿时一阵不快。

“哎呀，别想了！陈师说的这些可烦了。”夏冰茉蹙着黛眉，满脸厌烦地说道，“平日里整天啰里啰嗦的，要不是你问起嫡系门生什么的，我都不想提他！”

“姐姐，我觉得很有意思呢。”唐依焕呆望着身前，轻声喃喃道。

听到这话，夏冰茉心头暗叹一声：

唉，这道典也是害小妹不浅。书文害小妹变成小书呆子，道典一下子把小妹变成了老书呆子！

可看她这样子，好像还正在兴头上，这可要愣到什么时候去呀……

夏冰茉不愿小妹呆傻下去，但她也不忍打断小妹的兴致。她一时愁绪满满，不知如何是好。

但只过了小片刻，她那双布满烦恼的眸子里忽地光彩一亮，红唇微微勾起，似是已经有了主意。

夏冰茉一步上前，伸手揽住小妹的纤柔腰肢，然后凑到小妹眼前，一双眸色颇有兴味地打量着怀中的人儿，含笑问道：“小妹，刚才的学问有意思吗？”

唐依焕早已习惯姐姐的突兀举止，突然被姐姐一把搂住，她也不紧张，依旧安心地神游着天外。

“嗯，很好……”

唐依焕痴痴地点了点脑袋，一双眼眸朦胧深沉，还在思索着先前的问题。

“你觉得有意思的话，那就跟姐回府呀！”

她一双眼眸朦胧如晕，梦呓一般地喃喃道：“回府干嘛？”

“做学问，管够。”

唐依焕慢慢转过脑袋，正好碰上了姐姐那双俏丽目光。

两女四目相触，脚步不由得同时一止。

唐依焕眨巴着眼睛，疑惑地望着姐姐那双笑意灵动的眸子。她在心头琢磨了小片刻，素白的脸蛋上瞬间晕开了一片红霞。

少女急忙挣脱开姐姐的怀抱，跳到一旁。

“姐姐！咱俩刚才说好了的……下、下个月，再去你府上的……我不要做学问！”

唐依焕眸色慌乱躲闪，两只小手在身前上下飘窜，不知往哪儿安放，最后不由自主地护在了胸前。

她心料姐姐素来娇蛮霸道，自己刚刚又落下了把柄，她生怕姐姐咬住这一点不放，直接拖她回府。那她刚刚努力克制的成果，可就前功尽弃了。

夏冰茉远远望着小妹，脸上笑意悠悠，她对小妹这番羞涩姿态已经习以为常。

羞怯的小妹才是有灵魂的小妹呀！

心中赞叹一声，夏冰茉走上前去，重新搂住了小妹的纤柔腰肢。

接着她脸上神色一正，语气认真地问道：“小妹，说好的下个月，怎么又变成下下个月了？”

唐依焕埋着羞红的脑袋，思量了片刻，声细如蚊地解释着：“不、不是下下个月……是下个月。”

少女红扑扑的脸蛋好似发烫，红霞一路向下蔓延，似雪的脖颈上也浮现出淡淡的红晕。

听到小妹应允下个月，夏冰茉傻乎乎地乐开了花：“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你可不许耍赖啊。”

说着，她心满意足地挽起小妹，继续朝城中走去。

唐依焕刚才沉迷在冗长的思绪里，如鱼得水，沉醉不已。她根本没有意识到，那是她记事以来，第一次无障碍地感悟真道。

可是被夏冰茉一通捣鼓下来，唐依焕只觉头脑一片空白，一点感悟也回想不起来了。

她心中本就对真道感应飘渺，这么一打岔，此刻连“应该有自我”这五个字都忘得干干净净。

“姐姐，咱俩刚才聊什么来着？”唐依焕扬着俏红的脸蛋，眼神朦胧地问道。

“跟我回府，我就告诉你。”夏冰茉狡黠一笑。

“姐姐，我不记得了……”

“我也不记得了哟。”

望着身旁的小妹，细眉弯弯，明眸如澈，那素白小脸上好似蒙着一层淡淡的红晕，夏冰茉心中暗自嘀咕：

这才是可爱动人的小妹。

我才不告诉你呢，难不成又让你变成愣娃儿？

但夏冰茉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我记得小妹一直十分厌恶修道来着，今天怎么又喜欢上了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