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
唐父头颅颤动了一下,口中发出一声呻吟。
听到声响,堂中坐着的三人目光一亮,朝地上望去。他们发现唐父微张着眼睛,似是醒转了过来,于是连忙起身,凑了上去。
唐父竭力地睁着自己的眼睛,但他此刻两个眼窝高高肿起,只能勉强张开两条细缝,怎么睁也睁不大。
看着眼前三个飘忽的人影,唐父大口地喘息着,想要说出一句话来。但他此刻胸口沉重无比,吸气十分费力,感觉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
他颤动着满是鞋印的嘴唇,一边吸气,一边断断续续地念着。
“我……我……我这是……怎么……了。”
刚说完这句,他就两眼一翻,脑袋一扭,又晕了过去。
三人见状,顿时一慌。而唐通风想也不想,当即立起身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起靴子,朝唐父的脸上踩了起来。
咣当、咣当!
随着他一脚一脚的踩踏,唐父的头颅被他踩得来回摇晃,唐父后脑勺的头皮在石砖地板上摩擦出嗝滋嗝滋的声音。
“扶好!”
唐通风一声厉喝,唐齐山兄弟俩连忙照做,扶稳了唐父的头颅。
而唐通风此刻一脸神色郑重,他脚下的动作规律而富有节奏,他口中也很有规律地念着一串数字。
“零一!零二!零三……”
他知道,二弟性命正在紧要关头,他必须要抓紧眼下的时间进行神志复苏。
他口中规律计数的,正是脸部踩压的频数。每组二十个,不多不少。每做完一组,唐通风就会停下动作,低头看一看唐父的反应。
唐通风将第三组复苏做到一半的时候,听见脚下的唐父咳的一声长吸,他连忙停下动作,低头看去。
只见唐父连咳了几声,然后慢慢醒了过来,“大……大哥,我怎么……会在地上?”
唐父一开口,就感觉到自己的嘴唇好像被锤子砸成了一团浆糊,怎么抿都抿不严实。
后脑勺也是火辣辣的,好像被人按在地上摩擦了一千次。
见二弟神志清醒过来,保住了性命,唐通风顿时一阵心花怒放。
今天,唐通风尽到了长兄应有的责任。他凭借两脚之力,直接将弟弟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
他感觉到,自己仿佛实现了一项无比辉煌的人生价值。这种感觉在他身上,已经好几十年都没有过了。
此刻唐通风那肥硕的脸庞上满是油汗,但他眼中却满是慈祥的笑意,看不见一丝疲惫。
他在唐父身前蹲下,对唐父暖声解释道:“通云啊,你这是摔倒了!”
唐父挤着两个肿大的眼包,断断续续地问着:“我……摔倒了?可我这嘴,怎么……也这么疼?”
见二弟脑子还没磕坏,唐通风一脸喜悦,高兴得合不拢嘴。
他一把抓住唐父的手掌,抑扬顿挫地叹了一声:“正常!”
接着,他笑呵呵地拍了拍唐父的手背,继续暖声安慰道:“治疗嘛,本来就是伴随疼痛的!”
这一提到疼,唐父又打了个激灵,脑子也清醒了一些。
他又感觉到,这脸上的知觉也有些不对劲,好像被火烧过一样。尤其是鼻子,好像倒进去了一罐滚烫无比的陈醋,又酸又辣,同时又好像被吸干了血一样,疼得发麻。
“大哥……”唐父嘴唇哆嗦,声音发颤。
“诶,你说。”
唐通风将耳朵凑到唐父面前,仔细听着唐父的声音。
“帮我……帮我把鼻子里的……黄鳝取出来。”
唐通风闻言,顿时两眼一愣。
黄鳝?哪来的黄鳝?
他前俯着身子,朝唐父的脸上仔细瞧去。
此刻唐父那张脸,已经差不多肿成了猪头。满脸的肌肉高高隆起,崩得紧紧的,连蚊子的嘴都扎不进去,哪里来的什么黄鳝?
那鼻子里也是空荡荡的,除了一块一块的鼻梁骨碎渣,什么东西也没有。
唐通风皱着眉头,仔细地打量着唐父的鼻孔,一边看着,一边疑惑地嘟囔了一句。
“通云,你鼻子里,没有黄鳝啊。”
唐父痛楚地闭着眼睛,哆嗦着嘴唇,“那怎么酸酸的,辣辣的……”
听到这话,唐通风瞬间恍然,原来是二弟产生了错觉,误以为鼻子里钻进了一条黄鳝。
他原本还以为,唐父有体饲黄鳝的个人爱好,此刻让他取出黄鳝,是想今后把自己的战宠委托给他饲养。
唐通风脸上一笑,直起身子,抑扬顿挫地叹了一声:“哎,正常!”
接着他拍着唐父的手背,暖声安慰道:“这人生百态,不就是酸甜苦辣嘛!”
唐父闻言,颤颤巍巍地点了点头。接着他鼓起力气,打算坐起身来。
但是他一用力,发现四肢竟然不能动弹,顿时慌乱地叫了起来:“我……我……我怎么动……动不了了?”
唐父眼神慌乱,颤动着头颅左右挣扎。他嘴里一口气憋着,在地上左右挣扎着。那脸上被踩得横七竖八的眉毛此刻拧成一团,肿胀的脸盘也憋成了紫色的茄子。
见唐父开始乱动,唐通风立即伸出手掌,一把按住了唐父左右挣扎的头颅,接着抑扬顿挫地叹了一声:“正常!”
唐通风此刻心里并不慌乱,甚至有几分得意。
刚才在西厢房,唐通风可是得到了丁大师的亲口教导。他二弟的病情,即便是夏府供奉的陈师,都不一定清楚。而这会儿,唐通风有机会以自己的名义将病情解释清楚,这让他如何不激动?
唐通风满脸得意,声音自豪地解释道:“通云啊,你的经脉从颈部断了,神志无法延伸身体各处,四肢当然就没有知觉了。”
一听这话,唐父胡乱扭动着的头颅顿时一止。
他肿胀的眼包上睁着两条细缝,愣了片刻,接着他眼缝一闭,颤抖着满是鞋印的嘴唇,哭号了起来。
“噢……噢噢……”
两串眼泪冲破从他肿胀的眼包,从眼缝里挤了出来,滚落到眼角的鞋印上。他脸上厚厚的鞋印慢慢融化开来,化成了一滩鞋泥。
见到这番景象,唐通风哀叹一声,伸手拍了拍唐父的肩膀。
唐父哭声不止,哆嗦着嘴唇,哽咽着问道:“大……大哥,我……我这是怎么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