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郭守业则将自己隐藏在窗子看不见的视角,警惕地注视着外面。
他毫无睡意,一边守护家人,一边思想今天发生的事。
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若就这样算了,他也不是郭守业了。
到底该怎么办,他要好好想一想。
谢家么,哼!
隔壁房里,郭大全兄弟躺在床上,也没睡着。
他们也在想这件事。
这件事当然不能就这样算了!
眼下最要紧的,是让小妹恢复过来。
只要小妹好了,他们就有精力想法子。
清哑能度过这一关吗?
郭大有尤其焦心。
他太清楚小妹对江明辉的感情了,不是张福田可比的。
第二天早晨,天刚朦朦亮,清哑便醒来了。
她慢慢睁开眼睛,望向灰蒙蒙的床帐顶,好半天才凝聚起思绪。昨日发生的一切便在脑中清晰显现,那痛彻心扉的感觉汹涌而至,一点不亚于昨晚。
她害怕地躲藏,想要逃避。
可是,念头却遏制不住地往那个人身上转移——
他对她毫不掩饰的爱恋,久别重逢时的喜悦,说不退亲的坚定语气……思绪一转,眼前又浮现谢吟风的娇柔模样,还有他看她时担忧的眼神,顿时心里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尖锐刺痛,弥漫全身。
她不要想他们!
可是,她却止不住地想他们:
想他们昨晚拜了堂,然后入洞房……
想自己从谢家出来,世界崩溃的黑暗……
想他在跟别的女人缠绵的时候,她却躺在床上心丧若死。
她侧脸,眼角滚下大颗泪珠。
轻微的动静,也让床前守候的人听见了。
几乎同时,床边站起一个人,是吴氏。
“清哑,你可想吃东西?”她堆着笑脸小心问。
清哑心中酸楚,眼泪流的更厉害了。
这情形,跟她刚来到这个异世时何其相像!
一阵杂乱脚步响,郭守业、郭大全、郭大有、蔡氏、阮氏都围了过来,各人脸上或担心或强笑或安慰或心疼的神情,深深地刺激着她。
她咬牙,硬撑着坐起身子,“我饿了。”
众人大喜,阮氏急忙转身,“我去端吃的来。”
清哑起床了,和大家一起吃早饭。
郭守业尽量用平常的口气商量道:“清哑,咱们待会就搭船回家吧。那什么织锦大会,咱们不去了。咱们先织布,这个容易些。”
老汉心里觉得,闺女留在这个有江明辉的地方,有抢了郭家女婿的谢家的地方,心里会难受,不如回家,过段日子心情好了,再想法子做生意不迟。
清哑摇头,坚定道:“不!我们上街去。”
众人一愣,同时心里一喜。
不管怎样,清哑这样总是好事。
这比他们想象的结果要好。
她想干什么,他们就陪她去。
于是,早饭后一家人便簇拥着清哑去了街上。
清哑依然觉得浑身无力。
她茫然地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提不起半点兴趣。
失去了江明辉,这座城镇对她也失去了吸引力。
不,要更残酷——
走在这街道上,心里有个念头时时刻刻在提醒她,她跟江明辉退亲了,江明辉娶了织锦世家的谢姑娘。
这念头如虫蚁啃啮着她的心。
还有,她如同小偷一样忐忑,生怕江明辉会从对面、左边或者右边哪里钻出来,忽然就站在她面前,和谢吟风手牵手,亲密说笑。
那时,她要如何面对他们?
除了羞耻和悲伤,她还能怎样?
她惶恐地东张西望,觉得江明辉随时会出现。
她想转身躲回客栈,心里又不愿走。
走了,就意味着逃避,是懦弱的行为。
她要找些事做,让自己忙起来,忘记伤痛。
还有,她这趟来霞照是有目标的,不能因为和江明辉退亲了就一蹶不振,把这件事也搁下。那更让人看低了她,将来她还能有什么作为?
她要奋起!
爸爸说过,在这个世界上,靠谁都不行,只有靠自己。
因为就算最爱她的爸爸妈妈,也不知哪天会离她而去。
所以,她要奋起!
她就像无头苍蝇似的,在街上茫无目的地转。
她的心麻木的很,想不起来该怎么做。
就在这个时候,她看见一户人家门口站着两个男人,正在讲价。一个说贵了,一个说不贵,也不看看现在城里什么情形,这样好地段的宅子,可不是容易碰上的。
她便站住了,听他们争论。
才一会,那个买家就摇头走了。
清哑就上前问:“你要卖房子?”
说着,眼睛朝他身后的宅院内看去。
那个中年男人把郭家人打量一番,不确定他们是否有实力买他的宅子,但还是详细告诉道:“是要卖。这院子可有三进呢,屋里什么都是齐全的。我因为做生意亏了,没法子才卖的。卖了好回乡去种地。这么大的宅子,只要三千五百两银子。这个时候,有钱也难买到这样好的地段。——瞧,前面就是田湖,风水地段没的说。”
他只顾吹,忘了自己刚才还说做生意亏了。
若真是这宅子风水好,做生意又怎么能亏呢?
这宅子顶多值两千五到三千两,然他特意捱到织锦大会的时候才放出消息。这时候从外地来霞照的有钱人特别多,运气好的,遇上个大方的主儿,贵几百上千两也不会太在意,他可就赚大了。
清哑四下打量一番,便走了进院去。
郭守业等人也急忙跟了进去。
转了一圈出来,清哑已决定买下这宅子。
郭大全和屋主去了县衙一趟,房契上就变成了郭守业的名字。
前后不到一个时辰,他简直就跟做梦一样。
屋主也不料这样容易,对方一分价没压,笑得合不拢嘴。
再看郭守业等人,只当是大富豪,心里觉得真是人不可貌相。
他不知道,清哑不是有钱的主,不过恰好今天心情不好;手上又正好有一笔钱,这钱还是跟未婚夫退亲得来的,拿在手上戳手;还有,她急需一个地方,要办一件事,却不知从何做起,这宅子就送到眼前来了,所以顺手就买下来了。
郭守业两口子全凭闺女做主,只要她喜欢。
原本吴氏是要压价的,才张口就被郭守业一个眼神制止了。
今天的清哑就像一件瓷器,他们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生恐碰坏了她。本来钱也是她挣的,她想怎么花,就怎么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