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在跟卖鱼的大叔讨价还价的时候，韩灵百无聊赖得在群里跟敏敏爱宁儿聊天。敏敏说他和孙浩宝去爬了泰山，冻成了狗狗。在山底下穿羽绒服，上来的时候是羽绒服加军大衣。

爱宁说你俩准备在上面跨年吗？正好对着刚蹦出来的太阳许几个新年愿望！

敏敏道：“我是打算许愿的，希望孙浩宝今生今世爱我宠我听我话！”

爱宁儿发了一个大白眼的表情，说：“如果我是你，我就许愿孙浩宝能换个妈！后妈也成啊！”

韩灵“呸呸”了两声，问敏敏：“怎么又去爬山了，马上三十了，你妈妈不催你回家？”

敏敏无奈得摊摊手：“因为上次没来他妈妈不是不高兴吗？所以这次我主动提出来爬山，希望她老人家能以后对我大度点！”

爱宁儿笑得很诡异，问：“那钱是不是她老人家报销啊……把上次的也都让孙浩宝还给你。”

韩灵让爱宁闭嘴。敏敏明显失落了一会说：“这次全程我掏钱，孙浩宝也没钱了，他妈妈管得严……”

“那你俩开房是不是也是你掏钱啊。……哇塞塞，我脑子里已经出现了你结婚后白天干活赚钱养小娃娃，晚上洗衣做饭伺候大娃娃的美好场景了……”爱宁儿幸灾乐祸，发出一连串奸笑的表情。

“宁儿……”韩灵翻了一个白眼给她。

敏敏不甘示弱，发了一个血淋淋的大斧头：“我养孙浩宝的孩子我乐意，就怕你都不知道你养了谁的孩子……”

“小敏敏，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养孩子？孩子当然是我心爱的人去养……虽然，可能他也不知道那是谁的孩子，重点是那是我的就行！你懂吗？哎，你还小，还不懂为人父母的艰辛……哎……”爱宁了仰天长叹，国妹的杏教育缺乏也就算了，连养娃的教育也缺乏，可怜了祖国的花朵，他们是怎么在这种缺肥少水日照不足的环境中长大……

“嗨，小敏敏，你是怎么长大的啊？”

敏敏已经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穿越过来把爱宁大卸八块！

韩灵忍不住笑着问：“有没有跟刘江视频通话，他肯定很想念你的。”

“嘘……家花没有野花香，在我品尝野花甘甜的时候，请不要让我思考家花的温柔，这会让我感觉强烈愧疚和不忠，是对不能全身心投入野花怀抱的不忠！”

“你不是答应我不乱来只吃素的嘛……”韩灵有点郁闷。

“灵儿啊，你不是也说要专情吗？我们不可以做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举动！所以，我现在很专情啊……专情，当然要稍微开下荤啊……！”

韩灵和敏敏同时扔给爱宁一个大白眼。表示不想搭理她。

母亲已经拎着鱼走了过来。说：“多吃鱼，聪明！”韩灵看着离开水拼命挣扎的鱼，它眼睛瞪得大大圆圆的，黑黑细小的眼珠像是要流出水来，不对，那不是水，那是眼泪。离开水的眼泪。

韩灵感觉她就是那条鱼。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一人在楼下等着。小三轮车上面放着看似一大缸水汪汪的东西。那人看到韩灵，疲惫的脸上猛然一亮，他拿起手边一个公文向韩灵走开。母亲有点紧张得握着韩灵的手：“灵儿，她是做什么的，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事没事，大过年的，应该是快递。”韩灵安慰母亲。

正说着，那人已经从公文包里掏出了本子。

“请问是韩灵女士吗？”他语气很平静。

“是，有什么事？”

“请问是在做清吧的韩灵女士吗？”

“是。”

“怎么跟照片上不太像……我可以看下你证件吗？”

“你们有什么事？”

“是有先生订了一份惊喜给您。”

“噢。”韩灵把身份证给了那人。

又是惊喜。

该死的惊喜。

“谢天谢地！终于找到你了！”那人明显兴奋得看着韩灵，然后慌忙把那个大纲带着纸盒费力从车上搬下来，问：“您屋里是地暖吗？这个要靠窗通风有阳光！”

韩灵诧异得望着他：“到底是什么礼物？”

那人拍了拍手，把本子放在韩灵手里：“您看看，给签个字！”继而说：“董先生从几个月前就已经下了单子了，这个季节是没有荷花的，我们都是在温室里精心培育的。”

是董建送的荷花，新年祝福。

那人又接着抱怨着说：“谁知道发单时候他却搞不清您的地址，我们只能把县城重名的都挨着问一遍，我说如果找不到咋办！他说那就把我们今年培育的花都买了，给每个韩灵送一份！嗨，他这么说，我们倒更起劲了……你快签字。我得把花快抱屋里去……”

韩灵心里五味杂瓶。她多么希望是张桐。她忘了多少个时辰了，张桐都没有来找她。她是看不懂他了，有时候她想，她爱上的是不是只是原来的他？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韩灵看着荷花已经全开了，洁白的花瓣中间是蜂巢般的绿宝石。翡翠般耀眼的荷叶上面是一些晶莹剔透的露珠，她觉得她就是那里最孤芳自赏的一颗。母亲看韩灵并没多少欣喜，只淡淡说了句：“你小时候咱家后面那个荷花池，现在已经没有了。”

韩灵仍然望着荷花发呆。不急不缓的敲门声响了。母亲开门后叫了她一声，她没听见。

韩灵感觉身后似乎有阳光飘进来，阳光越来越近，金色暖暖的光笼罩着她整个身体，连同五脏六腑也感觉暖暖的。她闭上眼睛享受这份温情，站在荷花下的她是与世无争的纯白女子，她想起小时候在老家后面荷花塘玩耍的情景，那不是一句“误入藕花深处”可以了解的。那是整个身心的愉悦，整个童年的干净。她好怀念那时候的她，无忧无虑简单烂漫的小女孩。

“你都不回头看看我麽？”是她熟悉的声音。

韩灵心里一惊，回头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那张脸。张桐憔悴了好多，细碎的胡子在光洁的脸上冒出来，显得格格不入。她很想说：“你怎么来啦？”然后她会拼命抱住他的脖子，告诉他她好想他。

可是，她又想到他的欺骗。那是一把明晃晃锋利的刀，就这样没有任何角度没有任何阻拦得盘旋着插入她的胸口。始料不及，她痛得无法呼吸。

他们对视了很久，韩灵擦过他的肩出了门。

“灵儿。”他气若游丝得叫她：

“我一直在门外等你回来……”

他追了上来，在门外枯黄的柳树下。

“灵儿。”他近乎恳求她。

“你说句话好不好？”他手搭在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可她始终低着头，面无表情。他不知道她内心的想法。

韩灵把他放在她肩上的手拍了下去：“你别碰我！”

“韩灵！”他郑重得叫住她。他深吸了一口气：

“那天我只是着急，你没有告诉我你到底去哪了！我找不到你！我从徐州开到日照，又从日照开回来。眼睛还没瞎掉。你知道我眼睛不好，可是你呢？早上你说去找小哥哥，我紧赶慢赶赶过去，你又说你回来了！你回来了我来你家你妈妈又说你没回来，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去了哪？你去找别人了是吗？是，那是你的自由，可是你最起码要告诉我一声吧，别让我像个傻逼一样在这个城市一圈一圈来回的转！我很担心你真的真的很担心你！你有没有担心过我？？！！你曾特么说爱了我十年，我信了。可这就是你爱我的方式吗？你现在都没有说过爱我，你到底还爱不爱我？还是，你只是想要我爱上你，然后你功能圆满。你就可以若无其事得走掉！韩灵，你不能这样待我……”张桐有点哽咽，他似乎有些无助得看着韩灵。韩灵依然低着头不说话。他缓缓松开她的手，自己蹲了下来，点了烟，一口一口，喉咙里眼泪蒸发的味道。

韩灵望着他，过了一会轻轻道：“那天我在你公司门口等了一个下午。你骗我。”

“是，我骗你，我骗你是想给你惊喜，是想让你开心！”

“可是我也想给你惊喜啊……”韩灵泪眼朦胧，无声得哭泣。

张桐站起来一把把她揽入怀里，喃喃道：“灵儿，你不告诉我，我永远都不知道你在等我！以前是，以后也是！”

“那以后，你不要骗我好不好……”她哭得不能自己。

张桐锁了眉头，细微得轻声：“好！”

他怀里是她熟悉的烟草味。韩灵躺在他怀里放肆呼吸。她有点难过：

“我一个人在那边，觉得你离我好远，我好害怕……”

张桐使劲抱着她，他何尝不一样的害怕，可是，那又能怎么做呢？

“我想办法……我们结婚……”他似乎在说给自己听。

韩灵微微笑了。短短几个小时，她觉得像过了几十年。现在都不重要了，他没骗她，他是真心爱她。她心里感觉满满的温暖和踏实，她把那条钥匙吊坠项链塞到他手中：“呐，给你的。”

张桐观察着项链，然后让韩灵给他戴上：“你猜我打不打得开你的锁？”

“傻样。”韩灵笑道。

“灵儿，我今天突然想起一件事！”

“什么？”

“你以前不说给我生闺女吗？”张桐认真得望着她。

韩灵“噗呲”笑了：“你傻不傻？”

“我不管，你得生，今天就生！”说着他不顾韩灵的挣扎，把她塞进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