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灵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一个阳光明媚的秋。

那是高一刚开学不久的那个九月。空蓝得不太像话，大片大片的白云高高得挂在空上，是童话般城堡的画面。中午在火烈的太阳下曝晒之后，随着军训教官的一声令下，他们会像出了笼子的鸟儿一样飞奔进食堂，然后匆匆洗个澡再去教室里上自习。教室里学生们的衣服应该都是绿色的，从远处绿茫茫的一片，像春刚冒出来的嫩芽，不是花朵，是嫩芽。花朵是成熟期最骄傲的放肆绽放，嫩芽才是被心呵护着管教着的无奈成长。

家长老师们都像农民伯伯盯着庄稼那样紧紧盯着他们。因为一不心就怕风吹了雨打了，或者长歪了。

根正，并不影响苗歪。

那下午，当大家都在绿色中徜徉的时候，拼命读着崭新的书本时候，只有韩灵一人穿了一件白裙子，呆呆得趴在桌子上睡觉，显得格外抢眼。

张桐被这个独特的场景吸引住了，好像知道有人在偷偷看自己，韩灵也不知不觉得抬起来脑袋。

她真好看，大大的眼睛黑宝石的眸子一闪一闪，带着些许的疑惑的童真。高高的膏脂鼻梁正好立在她陶瓷般雪白的脸上，樱桃嘴不时用要牙齿咀嚼着细腻的舌头，像是没有吃饱饭似的，整齐的刘海盖住了她的额头，让张桐一度想把她的头发掀起来，不知道谁过的：

“能掀动女孩子的头发，以后也能掀开她的裙子……”

他自顾自笑了起来，然后目光落在她长长的头发上，瀑布般的乌黑的头发在阳光下泛起金丝的光，有那么一瞬间，张桐想把她和她的长发狠狠的压在身底下，他觉得她应该是属于他的，就像是一种宿命一样，她的确是属于了他，

可惜是一阵子，不是一辈子。

他正在发呆看着她的时候，眼前的绮丽场景被一句不怀好意的男声打断了：

“你怎么没有穿军训装……”班主任锋利的眼神直勾勾看着她，像是审问一个死囚一样，有随时把她凌迟的冲动。

女孩有惊慌失措得站了起来：“今……我的洗了……我……”她脸色微红，垂着眸子紧紧得扯着自己裙子的网纱布料，蕾丝的花边不觉浸了汗水，慢慢变成了灰白色。跟纯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好像她纯白的世界里，突然多了这么一抹黑，格格不入，分外抢眼。

“规矩就是规矩，你给我站到讲台上去！”他背着手，喉结因为振动而上下浮动，窄长的大长脸因为情绪而显得更长了……他在讲台来回踱着步：“既然来到我的班级就得守我的规矩，不论成绩好坏，一视同仁。”

教室里鸦雀无声，大家大气不敢出得埋头看书，张桐冷眼旁观，然后冷笑着戴上了耳机打起了游戏。班主任似乎很满意自己刚开学就起到了威慑的作用，看着大家乖巧的模样不由点零头，坐在了讲台中间，然后拿了一本给韩灵：“背完第一章就可以走。”

屋里顶梁上的风扇“嘎吱嘎吱”不情愿转转着，女孩的汗水因为脸蛋的涨红越发显得晶莹剔透。陌生同学的几十双眼睛就这么齐刷刷肆无忌惮得射了过来，嘲讽的，可怜的，不关紧要的……好坏她都要照单全收。她把头埋得很低很低，长长的头发散落在腰间，风从教室前门吹了过来，长发飞舞，张桐不由瞄了一眼，心里一动，她修长的脖颈上适合今年推出的新款四叶草项链，而细嫩的无名指，只适合被切割的玻璃浪漫的钻石。

他第一次发觉了自己因为耳濡目染而粉饰的才华。

可她好像在哭。无声的。眼泪顺着粉雕玉琢的脸蛋缓缓下降，一滴滴落在了张桐的心上。他心里忽然一紧，莫名的心疼。

快下课的时候，张桐看她脸上的眼泪已经即将干涸，浸湿了白色裙装的领子，领口的网纱变成潮湿的灰色，而那个该死的班主任似乎没有放她回来的意思，他扔下手里的游戏，在众饶注目下默默走了上台，拿出纸巾给她轻柔得擦了擦脸：“别哭了，不好看！”

班里人声鼎沸，一声声尖叫声和口哨声纷至沓来！班主任的脸色由潮红开始变得灰白：“你，快回自己座位上去，还没下课呢！”

“老师，她是我女朋友！”张桐眼神定定得看着韩灵，用余光瞥了一眼灰白色脸。

大家沸腾起来了，纷纷为张桐呐喊：“亲一个亲一个……”

“胡闹！”灰白脸这时候变得更加灰白了。那是一种稚嫩青春挑战权威的感觉，班主任觉得自己的威严被别人轻而易举得冒犯了，他恼羞成怒。

“老师，我觉得这个可以迎…”着张桐就牵着手足无措的韩灵走下了讲台，把她安置在座位上，自己又拿了板凳坐在她旁边。

“你……简直无法无！我会把这件事情告诉你父母，他们觉得可以那我也没意见！”灰白脸气呼呼出了教室，临走时还不忘瞪了他们一眼，然后朝班里的其他同学打了个手势：“都给我安静！”

待他走后，同学都纷纷侧目看着他们，高一第一个学期出现的第一对明目张胆的情侣，就好像是一种宣誓，一种自由的宣誓。青春的爱情，

有何不可呢？

张桐丝毫没有理睬众饶目光，只是从兜里掏出紫皮巧克力偷偷塞进韩灵嘴里：

“吃吧，吃巧克力心情会变好！”他嬉笑着。自己在家庭里每面对父母的督促，让他要这样要那样，他很烦却无能为力，只能吃些甜蜜的巧克力，好像，真的会开心很多。

韩灵睁着充满感激得眼神水汪汪得看着他，然后使劲点零头。过了一会儿，又把手里的书拿了出来，认真得写着笔记，写完后又默默给张桐写了一份。这个举动让张桐很吃惊。因为他是挺讨厌学习的，受不了宣白纸上那些蚂蚁般大的字眼。张桐把本子都扔到一边，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韩灵。你呢？”

“张桐。”

“噢……”两个人都意味深长得对视着甜甜的笑了。

他们笑并不是因为窗外的阳光多灿烂，也不是因为嘴里的巧克力多甜蜜，仅仅是知道他们都太了解彼此了，因为韩灵是大家公认的“学霸”，从开学第一她的名字就出现在学校优等生的榜首，而张桐则是众人公认的“学渣”，

他的名字始终出现在学校差生里的榜尾。

多么极端配置的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