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过了马路，郝梅站在离彩票店不远处的桐树下，耳边是王大姐的碎碎念：

“小郝，不是我嚼舌根，我好几次都看到你家老莫跟那个老板娘有说有笑，你看她，一把年纪烫头抹粉，你呀，还是该好好管管，同事下班来来往往看到了，影响多不好！”

这些话，不是郝梅头一次听，以前她只当是同事间在开玩笑，没有往心里去。

等到今日亲眼直击，她才明白，这世上从来没有空穴来风的事，这莫栋梁还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背着自己在外面沾花惹草！

话说，女人的醋坛子打翻了可不得了！

在王大姐的陪同下，郝梅板着张脸，径直往彩票店走去，不由分说地挥起拎在手上的饭盒口袋，朝那对相聊甚欢的男女打去，嘴里谩骂道：

“你个不要脸的老东西！你......你背着老娘搞破鞋！打死你！”

“哎哟！啊！”

一个惨痛女声后面紧跟的，是莫栋梁的声音：

“老婆，你听我说......哟嚯嚯，你轻点！”

打的他们是人仰马翻，抱头鼠窜，惨叫连连，店内瞬间陷入一片混乱，差点没把烟柜推翻。

连带把周围人也搞了个措手不及，莫栋梁顶着疼痛，和旁边五金店的老板合力拉开郝梅，大声痛斥，“你跑过来抽啥疯！”

“你这女人有病吧？到我店里打人，小心我报警抓你！”

同为受害者的老板娘理了理满头凌乱的卷发，瞪着那个两手均被禁锢住的女人，扯出个尖嗓凶巴巴道。

对方的话无非是火上浇油，郝梅整个人往前扑去，恨不得长出第三只手，肆意谩骂道：

“你报！我倒要看看，警察是抓我，还是抓你这个勾三搭四的狐狸精！”

“你说谁是狐狸精？！谁勾三搭四？！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就别想走！”老板娘也丝毫不弱，双手叉腰，仗着自己在这条街的人脉势头十足。

“你是！你个老妖怪，擦脂抹粉给谁看呐！”

……

和所有生活中发生过的波妇骂街一样，吵到后面，道理和事情内容，全部演变成了无休止的泼辣对骂，和激动时的拳脚相加。

要不是莫栋梁硬把郝梅给扛回去，事情还不知道会闹到什么地步。

莫栋梁本以为回到家会消停点，殊不知，他只是把战场从室外搬进了室内。

这郝梅才是纷争本体，嘴皮子上下一碰，像个迫击炮似得，保持着强有力的持续输出。

两口子闹得晚饭都没吃，从彩票店苗姐讲到二十八年前莫栋梁的初恋，各种沉积多年的陈年旧事纷纷成为炮弹，为战争增添硝烟。

要不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呢，光是旁听，莫玉环的头都大了。

一个在纠结对方为什么骗自己说要加班，另一个则闭口不提撒谎的原因，自然吵不出结果。

最后闹了个不欢而散的结局，莫栋梁从厨房里找出个皱巴巴的塑料袋，胡乱装进两件衣服，不顾女儿的阻拦，摔门而去。

留下郝梅在房间里怄气大喊：“滚了就永远别回来！”

女生唯唯诺诺地走到她身边，想对母亲说些宽心的话，“那个……妈，你别跟我爸一般见识。”

可人郝梅不领情，朝她大嚷：

“走！都走！”

震得莫玉环一个激灵，夹起尾巴开溜，一路小跑回房间，心有余悸地靠在门板上顺气。睁眼看到惨死的衣柜，才记起，自己屋里还有一堆烂摊子没收拾呢！

“啪嗒！”一声，

厕所门从里面打开，还没有适应家中另一个人的存在，她猛地一惊，条件反射地紧靠在门上。

门内，先是伸出来一只修长光洁的大长腿，然后，出现了一个身穿赫本风，红色丝绒低胸裙的高挑背影，单手扶门，压腰把翘臀顺时针扭动一圈后，转身来了个自带音效的闪亮登场。

“将将将将！”

麻酱微笑时露出两颗米粒大的小虎牙，提起裙摆，模仿电视上的俏丽女生扭着胯骨，冲对方眨眼放电，“怎么样？比你穿好看吧！”

莫玉环目瞪口呆地望向那张，因施粉过度而两颊橘红的脸，可能是底子好的缘故，非但不丑，还有点……莫名的好看。

她不可置信地走过去，把男生拉到房间中央，就着灯光，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不由自主地发出惊叹：

“哇～美女，你谁啊？”

接着挥动胳膊，拍了拍他光滑如玉的肩膀，打趣道：

“嗯～还行！真没想到你还有这癖好……你等下！”

脑子一热，冒出个有意思的想法。她先是伸出食指，把麻酱嘴唇上的口红擦淡了些，嗯～这样才好看嘛！后拿出手机，打算给两人来个合照，再发条朋友圈，配文都想好了，就写：

我和我的小姐妹！

为呈现出艳压之势，拍照时，故意让麻酱随意发挥，自己则使出毕生绝学，披发微侧，选出一个最美的角度定格。至于照片里拿下巴怼镜头，露鼻孔的家伙，她连P都懒得P。

待朋友圈发表出去，莫玉环内心一阵狂喜：咯咯咯……找了朵绿叶陪衬，明天肯定能收获特别多跪舔我颜值的评论！

麻酱拿过手机，学着她的动作，把拇指放在屏幕中间，笨拙地向上滑动。

手机画面快速滚动，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看过来的，精准地停留在一条带有猫咪图片的朋友圈上。

见他看的费劲，莫玉环动手示范道：

“像这样……点一下，就可以放大了！”

放大后的图片可以清晰地看到猫的五官，是只英国蓝猫，长有一张宠物猫标准的肉脸盘子。

不知道是不是春心萌动，麻酱看了很久，各种放大细节，好像在研究什么。

直到熄灯，两人一个床上，一个地下地躺着，他在黑暗中问道：

“为什么我和它们不一样？”

“啥？”莫玉环没怎么听懂，翻了个身，侧身面向床的位置。

“为什么它们和我见过的同类都不一样？好看，干净，很壮……”

麻酱的话音很小，微若尘埃，没听错的话，声音里带有些许的自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