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们回了船上。

宋衡的伤口并不太深，加之赵泽宁处理的妥当，也便不再流血了。

“说吧，你到底是谁？”

燃着烛火的房间内，宋衡对着地上被人绑住手的芳草厉声问道。

叶了了本来想说今日天色已晚，让宋衡明日再问。但宋衡说怕夜长梦多，快点问清楚比较好。于是在回到船上之后，便马不停蹄地向芳草开询。

此刻，芳草垂着头，头发凌乱的散在额前。那样子看上去，颇像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婆，一副即将要油尽灯枯的样子。

李黎则站在一旁，面若冰霜，一言不发。

“芳草姑娘，你……是严家的旧人么？”

这是叶了了在回想到芳草面对宋衡使出所谓“严家枪法”时候的反应，得出来的一个结论。

如果说之前芳草讽刺宋衡是一个背弃亲友的小人，可以解释为这件事是瀛朝众所周知的秘密，芳草作为瀛朝的一个子民自然也知道此事。

加之之前她又当过战时的向导，知道宋衡的身份。所以在双方对峙陷入不利局面的时候，才用这样的话来刺激他，试图让宋衡放过她。

那么当她看到宋衡使出“严家枪法”时候的反应和态度，就决然不是一个企图求宋衡放过的人那么简单了。

她能感觉到芳草对宋衡的恨意，而结合之前种种，便只能想到这芳草是严家的旧人。

宋衡之前间接害了严家全家，她身为严家旧人，自然就会对他无比痛恨，恨不得对其除之而后快。

叶了了话音刚落，宋衡的瞳孔骤然紧缩。

严家……

这两个字，一直以来，都是宋衡心里最深的痛。

每日每夜，他都能梦到有人在熊熊大火里呼救的场景。六年以来，从未停歇过。

他对不起那个，把他当成挚友，认为他一辈子都不会背叛自己的人……

“曼罗，曼陀罗华，有仇恨之意。你……是来复仇的？”

经叶了了这么一提醒，宋衡彻底恍过神来。

“哼！”

芳草冷哼了一声，然后幽幽抬眸，望向了叶了了。

她眸子里恍若寒冬冰雪，散着一股凛人的寒气。叫叶了了看了，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严家一共六口人，长女和次女分别被封为郡主，远嫁异乡和亲。三女早夭，五子严洄在大牢里烧成一具干尸，严臻撞墙而亡，严夫人和四女严霜自焚而亡。草民想问问太子妃，您觉得严家还有谁存活下来了呢？”

芳草咬着牙，恨恨道。叶了了甚至能从她说这番话时的语气和神态里，感受到她此刻心中的的愤恨。

不过她的言外之意，叶了了却是听出来了的。

也就是说，严家没有什么存活下来了，她，也并非严家的旧人。

“裴若嫣！你若是裴清的女儿裴若嫣！”

突然，宋衡激动道。

裴……若嫣？

这个名字，她怎么从来没有听过呢？

“你家族被流放边疆，押送你们的人说你逃了。没想到，你竟然逃到了此处！”

紧接着，宋衡又道。

“宋衡，你到底在说什么啊？裴清是谁？裴若嫣又是谁啊？”

叶了了越听越糊涂了。人人看rrk3xs

“太子妃，让罪给你解释解释吧。否则，对宋公子太过残忍了。”

芳草道。

宋衡的眉头蹙了蹙紧，喉咙动了动，一副欲言而止的模样。面上则一脸痛苦，像是被戳中了痛楚。

是啊，亲述自己曾经犯下过的罪恶，确实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

“裴清，是我父亲……”

芳草喃喃开口道。

这时，叶了了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了个大概。

原来，芳草就是裴若嫣，其父裴清是严臻的部下。

严家遭受了那场浩劫之后，裴清也遭到了李乾的针对。后来诬了他一个结党营私之罪后，将其和一家人流放到了边疆。

而在流放途中，其姐裴若瑶因为生得貌美，致使押送他们的人起了歹心，想要玷污于她。

裴清哪里肯让自己的女儿被糟蹋，于是便同那些人动起手来。

虽然裴清是武将，但由于那个时候他年纪大了，加之还生了重病，根本无法敌过那些人。于是，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裴若瑶被那些人玷污糟蹋。

裴若瑶被糟蹋之后，自觉没有脸面再活下去，当即咬断自己的舌头自尽。

其母亲林氏因为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伤心过度，郁郁而终。

芳草则因为那个时候年纪小，躲过了一劫，没有遭受到玷污。

后来，她在父亲的帮助下逃跑了。

本来父女二人说好要一起跑的，可是因为在逃跑的过程中，被人发现了。裴清为了替她多赢得一些逃跑的时间，于是自己暴露了行踪，让追兵追他而去。

裴清因为跑得急，跌落到了山崖之下，尸骨无存。

自此，裴家也便只有她一人了。

为了逃开追兵，芳草在山头躲了将近两年的时间。那时，她才不过十岁。

她的嗓子，就是因为那个时候哭得太过猛烈，而受了损。以致于让她的声音听上去，显得有些沉闷。

之后，她一心复仇，并寻找复仇之法。

那时，她得知沿海地区寇乱不断，便来到了此地。她想着，若她熟悉这海上的地形，将来或许可以帮助外敌攻克整个瀛朝。

不错，她的复仇并非只是简单的杀了那些害得她家破人亡的人，而是要颠覆李氏王朝。

她要让那个为了保自己皇权安稳，而滥杀臣子的皇帝从高处狠狠跌落，成为一个亡国之君，遭世人唾弃，遭后人嘲笑！

她要将他，乃至他的整个家族钉在耻辱柱上，成为一个笑话！

叶了了听完芳草的这番叙述，身体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一个才十岁的小女孩，竟然有颠覆整个王朝那样的抱负，实在是令人震惊。

也说明，她确实恨李乾恨到入骨。

不过，叶了了是能理解她对李乾的恨的。若换成她是芳草，她所会做出来的报复恐怕就会过之而无不及了。

“那……你为何会跟殿下在一起？是因为你失败了？还是，临时改变了主意？”

李黎再怎么样也是李乾的儿子，而芳草与李乾可以说是有血仇。所以叶了了怎么都不明白，芳草为何要将李黎带回自己的居所。

“我本来是想通过当向导的方式，混入瀛方，通过向海寇们透露瀛方作战计划的方式和行踪，助他们夺下沿海地区的，可是……”

芳草喃喃开了口。

而当她说到此处的时候，突然顿了顿，将视线幽幽送向了李黎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