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足立区。
足立在荒川以北,是一个比荒川区还要贫瘠混乱的区,这里的特产...大概是青皮混混?
也正因如此,这里鱼龙混杂,很难被某个势力完全的掌控在手。
一间有些破旧的日式庭院里,室内。
东文真希换了一身振袖和服,面色凝重的跪坐在一方小案之前。
她面前的小桌案上有一个被拆开的锦囊,她手里捏着一张信纸,上面是看上去颇有些风骨的文字。
妖刀神澄侍立在东文真希身后,犹如一尊美轮美奂的女神像,美中不足的是她脸上并没有带任何的表情。
东文真希面前,同样跪坐着一个低着头的中年男性。
这人体格健壮,穿着有些宽松的武士袍,腰间负剑,对东文真希一脸的恭敬之色,身形一动不动,静待东文大小姐发话。
东文真希看完了手中的信纸,眼圈有些泛红,她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强行的压下了杂乱的思虑,用力的掩饰住了话语声中的哽咽,嘶哑着声音开口。
“龟山桑,这么说的话...父亲真的...”
“抱歉,我失态了。”
振袖之下,紧紧握起的拳头青筋毕露,指甲都已经陷入到了肉里。
但是东文真希恍然未觉。
跪伏在地,被称为“龟山桑”的男子神情凄然的犹豫着开口。
“...是的,大小姐。”
“我这边也刚接到消息,这事在东京传遍了,应该...不会有假!”
“大小姐,会长曾经交代过我,如果您不想参与极道斗争,那么我和麾下的社中卫队,会倾尽一切力量,保护大小姐撤出东京都,会长已经为您安排好了后路,虽然可能要背井离乡,但危险会少很多...”
这话没说完,就被东文真希挥手打断。
这位风情万种的大小姐红着眼眶,还是有控制不住的泪水滑落,但脸上的坚毅之情没有减少半分。
犹如在风雨中盛开的樱花,坚强而美丽的绽放着。
“龟山桑,我父亲刚刚死于仇敌之手...你让我...逃?”
东文真希咬着牙,语气中的恨意满的都要溢出来。
她突然的握起了祖传的宝刀船中,拔刀出鞘,凝视着这把逆刃刀,心头自然而然的浮现起了某个眯眯眼的话语。
“仁慈与刃,根本就是反义词。”
东文真希喃喃自语,眼眸中残存的点点犹豫和柔弱被完全的驱除,剩下的,只有平静和杀机。
“今天之前,我选择的是仁慈之心。”
“今天之后,为了父亲和那些因我而死,还有靠我庇佑的人...我要挥刃了!”
决心已定,船中归鞘,东文真希猛地抬头,与龟山对视。
她一字一句,像是在做什么宣言。
“龟山桑,这种软弱的话以后不要再提了。”
“我是武家女,我是东文会的二代目,我是东文觉的女儿!”
“我...宁愿死,也不会逃!”
龟山听闻此言,表情放松了一些,他再次伏身,语气有些激动。
“是!我明白了,大小姐!”
“既然如此,我龟山拓真愿领社中队,拼死护卫大小姐的安全!”
说罢,他抬起了头。
“大小姐,除了社中队,我与藤村组和雨宫组的头目也有联系,他们都是忠于会长的派系,我马上就去通知他们,让他们聚集力量,为大小姐所用!”
东文真希沉静的点头,龟山拓真得到了同意,起身就想告退。
他没有转身,小碎步的后退,在退到门口之后,却被东文真希叫住。
“龟山桑,等等。”
“我有个问题,我记得,社中队是父亲的亲卫队吧?”
“为什么...父亲出事的时候,你们不在他的身边?”
不知为何,东文真希的话语有些冷冽,龟山拓真有些茫然的抬头,对上了那双美丽的眸,隐约间,仿佛又看到了那位东文之蛇坐在那里,严厉的询问着他什么。
一个恍惚,幻觉退散。
对着大小姐,龟山拓真微微低头,轻声道:“大小姐,会长出事的时候...我们在荒川区。”
东文真希秀眉一挑,有些讶然道:“荒川区?你们在我这里?”
“那为什么你们不出手?!”
“...”
“社中队是父亲的亲卫队,只听父亲和我的命令,我遇到东文宇的狙杀,你们都不出手,肯定是父亲的意思...”
东文真希变幻着神色,声音低沉了下来,几秒种后,她挥了挥手,语气有些疲惫。
“我明白了,去做事吧,龟山桑。”
“让藤村组还有雨宫组的首领立刻来见我,如果他们有什么异心...”
东文真希脸上有一丝狠色闪过。
“那就不要客气,杀人夺权!我现在需要人手,需要力量!明白了么?!”
她说出了之前的她绝对不会说出的话。
龟山拓真大声的应是,退出屋外。
沉默的气氛蔓延了开来,东文真希闭目沉思了一会,轻轻的叹了口气。
她对身后的神澄幽幽的说道:“神澄...父亲以前提过上杉君的名字么?”
有些清冷的声线立刻响起,神澄毫不犹豫的回答道:“从半年前,会长就关注着上杉大人,那是上泉大人的关门弟子,据说剑术惊人,会长对他评价很高。”
“会长说他为人处世成熟,心怀利刃而不滥用,知恩图报,尊师重道,有其师之风。”
东文真希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一些。
“果然是这样么...父亲是故意把上杉君扯进来的?”
“...”
“神澄,你有上杉君的资料么,请给我看看。”
神澄默然的进入内室,半分钟后,就抱着一叠卷宗走了出来。
“这件事是神乐负责收集情报的,据闻一年以前,这位上杉大人还是个普通人,在剑道一途上拥有不俗的天赋,后来被上泉大人收入门墙,悉心教导了一年,期间曾斩灭过数位鬼神,实力提升极快,应该是被上泉大人传了衣钵。”
“...”
“今日一见,果然不俗,会长之前问我,与他相斗胜算几何。”
“我那时没有见过他,只能说不知。”
“现在看来,若光论剑术...胜负不过五五之分,我并无必胜他的把握,和那些闭门造车出来的剑士不同,他的剑并不拘泥与套路,反而更加的适合生死搏杀,根本不像个高中生,更像个经历过战阵厮杀的战士。”
“至于真正的胜负,恐怕要打过才知道。”
东文真希回想着那道犹如鬼魅般收割着人命的持剑身影,对于神澄的看法深以为然。
她甚至亲眼看到过,一颗狙击枪的大口径子弹,都夺不走那个狐狸眼儿少年的性命。
他就像个战神一样,将自己面临的威胁一扫而空。
这么想来,也怪不得父亲想拉他下水。
阅读完了手里的卷宗,东文真希若有所思的抬起了头。
“父亲错了...”
“他怎么会犯这种错?”
“父亲曾教育过我,对不同的人,要有不同的交往策略。”
“贪财者,诱之以利。”
“好色者,动之以欲。”
“身居高位者,惑之以权柄。”
“像上杉君这种人...”
“要示之以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