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说完,竟很自然地走到贤哲旁边,优雅地坐了下去。
“阿哲,不考虑请你姐吃顿饭吗?”
即便兔子说话时语气平和,态度诚恳,但贤哲却还是能从她和善的眼神中,体会到一股难以形容的杀气。
“那,那好……我去柜台,你想吃点什么?”
“老样子就行。”
很自然的回答,不存在任何拖泥带水。
在南宫看来,面前这两人俨然就是对孪生姐弟,彼此清楚对方的生活习惯,姐姐只轻描淡写说上一句,弟弟就可以心照不宣地去做。
然而谁又能想到,这对看起着亲密无间的姐弟俩,其实才刚认识两天不到呢。
贤哲找了个借口,慌忙离席,转身无意间看了眼坐在位上的兔子,却发现这货依然在朝自己露出和善的微笑。
看样子,等下回家是死定了。
今天在面馆这顿饭,说不定就是自己的送终饭。
趁着贤哲去柜台点单的间隙,兔子立刻换了种语气,掌握了她与南宫间的话语主动权。
“南宫同学,阿哲最近在学校表现还好吗?有没有故意逃课?”
果然是贤哲的姐姐,看样子应该是领了他父母的命,来这里探听虚实的。
只是短短几分钟的聊天,南宫就对面前这位头戴棒球帽的女生身份深信不疑了。
“安逸姐,你放心吧,贤哲同学……学习可认真了,每堂课都不会缺席的。”
“嗯?真的吗?”
“真……真的。”
也许是说了亏心话,南宫刚讲完便低下头,红着脸颊一言不发了。
很显然,问贤哲在学校的表现可绝对不是兔子的本意,见对方不愿继续这个话题,她也很干脆地作罢,调整了一下头顶帽檐的位置,继续说道。
“南宫同学,这两天你们学校有没有发生什么怪事啊?”
“怪事?安逸姐,你指的是什么怪事?”
见对方如此询问,南宫也只好揣着明白装糊涂,假装什么都不知道那般继续着对话。
不过,那天夜晚在学校中发生的刺杀事件。
包括贤哲所经历的一切,以及南宫掌机玩家的身份。
通过昨天早上的脑电波和记忆区检查,兔子都已经完全知悉,甚至比贤哲本人所了解的还清楚不少。
在没有成为守护者之前,兔子就已经对镜像杀手再熟悉不过了。
这个排名第537的守护者卡带中,封印着宇宙轮回之王阿努比斯诅咒宝石的复制品。
确切地说,镜像杀手并不是一个人,而是由诅咒宝石驱使的一群人。
关于这一点,兔子是完全可以肯定的——因为在多年前,她就曾和老师蓝道共同研究过这块拥有诡异力量的石头。
任意一具尸体,只要在体内灌注少量诅咒宝石研磨粉,就可以重获新生,拥有永生不死的能力。
而死去,也是成为镜像杀手的必要过程。
所有尸体在制作成镜像杀手之前,都需要经过特殊的防腐处理。
去除内脏,缠缚绷带,在干燥阴冷的环境中保存,以防止腐虫蚊蝇的侵袭。
这种古老的仪式,千年之前就曾在地球出现,而根据史料记载,轮回之神阿努比斯也的确降临过这颗落后的星球。
他本来是想将地球培植成后备兵工厂,开采珍贵资源,建立傀儡王朝,以此来完成自己征伐全宇宙的梦想。
但很可惜,阿努比斯的统治和信仰并没有持续太久。
伴随着尼罗河流域的衰败,埃及王朝的影响力也成了西垂薄暮,由盛转衰,逐渐消失在了浩瀚无际的历史长河之中。
“南宫同学。”
“嗯?”
说实话,直到现在南宫都很疑惑,面前这个金发女生看起来甚至与自己年纪相仿,又怎么可能会是贤哲的姐姐。
更何况,她从刚开始见面就以“同学”来称呼自己,这无论如何都有些太奇怪了。
“安逸姐……”
“都说了叫我安逸就行,瞧你客气的。”
“不,您是贤哲的姐姐,这么叫您是应该的。安逸姐,我能问您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啦。”
“您是做什么工作的?”
兔子对于南宫的问题很惊讶,但作为一名恶贯满盈的星际罪犯,她早已将星际警察的那套侦查把戏摸了个清楚,自然也不会惧怕一个地球黄毛丫头的问讯。
“为什么这么问?”
“哦,没什么,我只是感觉,您身上的气质,和我母亲,很相似……实在抱歉,刚见面我本不应该这样说,可是……”
说道“母亲”这个词,南宫的声音听起来竟有些哽咽。
兔子实在摸不清楚面前这人类情绪波动的原因,于是也只好毫不避讳地说了实话。
“我在一家研究所上班。”
兔子这样说也的确没什么毛病,在她看来,无论是之前效命的银河系联邦政府,还是轨道抵抗组织总部,都没有任何区别,无非也就是从一个实验室换到另外一个罢了。
对她本人而言,无论自己被冠以什么头衔,“科学家”都永远是一个无法抹去的身份。
“对,我说呢,原来真的……安逸姐,其实我妈妈也是一名研究员。”
“哎呀,那还真是太巧了。”
兔子只是随口应付了一句,并没有准备继续讨论工作方面的事情。
究其原因,她还是担心自己会说错什么话而露馅。
毕竟在贤哲那空空如也的大脑里,可并没有和什么地球研究所有关的知识。
通过脑电波信息的收集,兔子的确了解到一些地球上的基础原理与常识,可这也并不代表她能回答任何问题。
假扮成地球人。
这个决定,果然还真是蠢到家了。
“安逸姐,你在从事什么类型的研究工作啊?”
就在两人间谈话的氛围将要被拉至冰点时,南宫却突然又找了个兔子擅长的话题,将她的注意力重新拉了回来。
“哦,这个好回答!多了!稀有材料,机械制造,生物化学实验,还包括军工武器的生产……等等,再让我想一下,嗯……”
“安逸姐,你是在跟我开玩笑的吧,哈哈。”
“没有啊,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南宫瞪大眼睛,看着面前这满嘴跑火车的年轻女人,之前心中油然而生的敬佩感顷刻间便荡然无存了。
“那安逸姐,你是在哪个研究所上班呢?金陵市内的吗?”
“嗯……对,没错。”
虽然极力避免,对方却还是问到了这个关键的问题。
兔子平时沉着冷静,几乎很少会出现自乱阵脚的情况。
可现在,她的心跳却明显超过了正常频数,似乎正飞速撞击着胸腔,以这种方式来寻求内心当中不安的解脱。
“等等,安逸姐,你不会是我妈妈的同事吧?!你上班的那个研究所叫什么名字?!”
“呃,这……嗯……”
在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南宫眼神中似乎还透露着一丝激动之情。
但很显然,那份激动可绝不是因为喜悦。
若干年前,母亲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突然人间蒸发,从此以后便了无音讯。
虽然一家人报了警,张贴了寻人启事,也通过各种渠道打听过母亲的下落。但几经周折,种种辛苦非但没有结果,倒反而让南家花光了所有的积蓄。
而南宫南羽的父亲,也早已被妻子的消失彻底催垮。
从希望,奢望,到绝望。
很难想象,残酷的现实究竟是如何一点点蚕食,吞噬着这个男人,以至于让他最终放弃了活下去的信念。
某天夜晚,在安顿好两个女儿后,南宫的父亲便服下毒药,彻底告别了这个充满悲怆的世界。
时隔多年,南宫也早已长大成人,并在姑姑的资助下考入大学,拥有了自力更生的能力。
但即便如此,若干年前母亲的不告而别,却依然如同压在心头顶端的磐石,让自己对于未来的生活充满惆怅。
“你们两个聊得还挺开心的啊。怎么样南宫,我姐这人还算是容易相处的类型吧?”
呼。
还好这小猴来得够快,算是帮自己解决了燃眉之急。
当看到贤哲从柜台旁边走来时,兔子倒如同找到了救星,连忙起身走了过去,想要以这种方式岔开刚才尴尬的话题。
“阿哲,你可算来了。再晚那么几分钟,你姐我就要被活活饿死了。快快,坐这儿跟你的同学聊聊,我出去打个电话。”
“哎,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人家南宫刚才还夸你学习认真呢,怎么了,和人家坐着聊会儿都不敢?你该不会是喜欢她吧?”
兔子这无意间开的玩笑,却恰好戳中了贤哲的痛处。
他连忙倒退两步,摇着手,脸颊通红得倒如同缺氧了好几分钟。
“兔,呸……姐姐!你你你乱说什么呢!再这样我可真生气了!我和南宫只是普——通——同学关系!不要用你龌龊的思想来衡量我!”
“贤哲哥哥的脸红了!姐姐快看!”
“我才没呢,那是天热憋的!”
很好,谎总算是圆过去了。
南宫坐在位置上,虽然脸上陪着笑,心中却感觉五味杂陈,很不舒服。
贤安逸。
这个人。
好像还真有些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