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见了鬼一样,恨不得扭头就走,根本一句多余的话都懒得说。
“大人,你先别走,听我解释。”
他正想解释几句,可人家携着夫人忙不迭的走开,像是赶着投胎一样。
而其他人,也是纷纷前来告辞。
“唉,这宴席还没开始呢,怎么都走了?”华容夫人想留,可一个个的避她如瘟神,摇着头,摆着手,恨不得立刻从这府里飞出去。
今儿这事,虽然最后那些下人们也并没有真的杖毙,但是,事情的真相,俨然在人们的心里清晰明了了。
沈樱及笄之日,相国府举办了宴席,有人便趁着这机会,要害这个才及笄的姑娘了。
那管事嬷嬷找了小厮成业,成业受了蒙蔽,去了沈大小姐的房里,结果没想到反被人捉奸。
本欲说出真相,管事嬷嬷威逼恐吓,结果,愣是污蔑沈樱勾引。
就是这样,漏洞百出的事件,在相国府里,就真的让沈樱成了坏人,任人践踏。
这让世人觉得可笑之余,也是心凉啊。
而背后主使之人是谁?大家用脚指头都能想的出来,管事嬷嬷会无缘无故的害大小姐么?还不是她主子指使的,她主子是谁?不就是相国府的主母华容夫人?
今天来的这些夫人小姐们,哪个不是宅门里的高手,对这种事,一眼就能瞧个透儿。
虽说,平日里宅门里的事使些手段,那是再正常不过。
可是,像今日华容夫人被人当众打脸打的啪啪响的,还是第一个。
是以,这些名门贵妇们,或许背地里手段比她更甚的,但是,明面上,却都要装的不耻华容夫人这种行为,更是要坚决与这种毒妇划清界限的。
偌大的美丽的园子里,很快就只剩沈家主仆。
“老爷。”华容夫人气呼呼的看着沈相国,“都是云家那贱妇弄出来的。”
“你住嘴。”沈相国红着眼睛,第一次那样冷漠、愤恨的盯着她。
华容夫人心下一颤,无辜的瞪大眼睛,“老爷,你怎么了?”
“别唤我老爷,我不是你的老爷。”沈相国颓败的摆摆手,拖着沉重的步子,扶着小厮,颤巍巍的离去,那佝偻的身影,一瞬间像是老去了十几岁。
“老爷。”华容夫人突然有些怕了,看着沈相国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撵了几步。
高若兰拦住她,“娘,你还追去做什么?好歹还是相国大人,就这样让人在府里乱闹一气,废物。”
“兰儿。”华容夫人喝止她,“不许你这样说你沈叔。”
“我说的是实话,他就是没用的废物,若是他稍微拿出一点威严来,谁敢这样放肆?你看吧,从今儿起,咱们以后都不用出门了,脸都丢尽了。”高若兰气哼哼道。
华容夫人也陷入了巨大的失望中,打死她都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这样?
管事嬷嬷还有张妈等人,全都在地上跪着了,只有那成业在成叔的带领下,被人抬走了。
“还不都是你。”华容夫人突然想到什么,眼眸沉冷的盯着高若兰,“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死丫头,若你不挑头沈樱的事,今天能这样吗?”
她今日办这宴席,本就是为了借着云家拉拢朝臣,好让沈相国再入朝堂,让沈家再显辉煌。
没想到,高若兰这丫头一挑起沈樱的事,这事情就渐渐地脱离了轨道。
也怪她一时糊涂,竟然没忍住对沈樱那丫头落井下石。
若真是让沈樱在云家人跟前抬不起头来也就罢了,这桩亲事毁了都成。
可眼下,这些狗奴才们,一个个没经的住拷打,竟然将事情全部秃噜出来,这回,害沈樱不成,反而让这贱人沉冤得雪,让他们沈家恶名在外。
真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这下,他们沈家是彻底没了出路了,而且,云家那边还能光明正大地与他们撇清了关系。
今儿这一闹,日后就算要打着云家的关系去谋事,只怕都不会有人搭理了。
这真是想想,华容夫人心肝儿都像被人剜了去,好痛!
高若兰挨了骂,心里也是窝火,手里鞭子一扬,就打在管事嬷嬷等人身上,“还不都是这些贱婢,一个个吃里扒外,废物点心,死了活该,都去死。”
刹那间,这好容易才静下来的园子,又鬼哭狼嚎起来。
还未走出园子的沈相国,听着身后那些凄厉的喊叫声,悲戚的摇摇头,不用看,他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高若兰挥鞭子,他也不是第一次看到了。
可是,却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般让他觉得锥心。
因为,高若兰的鞭子也朝沈樱挥过。
脑海里闪过神樱那清瘦怯弱的脸,沈相国突然痛苦的有些晕眩。
他究竟还是不是人?竟然纵容着外人那样伤害自己的亲生女儿?
“老爷。”小厮用力的扶住他,才没让他倒下去
沈相国闭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稍稍缓过劲儿来,“我没事,扶我回房。”盗墓auxs
他突然觉得好累,好无力!
身后,叫骂声、哭喊声还在不绝于耳,他却什么也不想管了,他也管不到了。
看着高若兰挥鞭子打人,华容夫人也没理会,径直走了,毕竟,今天的事也怪这些贱婢们,一个个蠢的跟猪似的,那云家的贱妇还没怎么着呢,就一个个的反水了,都该死。
彼时,云家三口都坐上了马车,车厢里,李芷再也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
云天骧红着脸,嗔怪的望着自己的母亲,这笑的也太不矜持了,都一路了,还没笑够?
“娘,你再笑,我就先下车了。”
“好好好,娘不笑,不笑。”李芷忙用袖子掩住脸,可还是很撑不住啊,因为,只要一想到,儿子临走时,对沈相国说的那些痛心的话,她就想笑,从来不知,儿子还有那样严肃正经的一面,哪怕是装的。
云天骧木着脸,看向窗外,“行,你笑吧,笑多了脸上出皱纹,可难看。”不过就是跟娘配合着演了一出双簧,趁机和沈家决裂罢了,娘就这样,难道他演的不好?
顿时,李芷敛住笑容,“你这混小子。”
“娘。”云天骧这才一本正经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格外真挚的道,“今天之事,谢谢你。”
“谢我?”李芷白了他一眼,“我是你娘,他们欺负我未来儿媳,难道我还不该出手?有什么好谢的?再说了,母子之间,说谢字,外道。”
“我知道。”云天骧微笑,坚持,“可还是要谢谢。”
今儿去沈府之前,他们是没料到这些事的,原以为沈家会就他们的亲事上加以刁难,可没想到,最终还是拿沈樱开刀。
原本,这事,就是上不得台面的丑事,处理不当,便会惹上一身腥臊。
可是,云天骧真是低估了自己的母亲,没想到,她那般雷霆手段啊,说打就打,说杀就杀,愣是将那一众妇人们给唬住了,结果,事情解决的比云天骧想象的还要好。
揭了沈家的老底,还了沈樱清白,还很义正言辞地与沈家撇清了关系,可谓是一箭三雕。
虽说,当年那些个害了沈樱的恶人,他们没有亲手处置,但是,杀鸡焉用牛刀?
他想,今日之后,这沈家,尤其是沈樱被害一事,将会出现新的版本,而这沈家算是这京都城里最让人唾弃的人家了,而那些下人们,有华容夫人和高若兰这样的主子,还能有他们的好?
不得不说,云天骧料的很对。
宴席散去之后,沈家园子里发生的事,就以秋风扫落叶的势头,迅速的在京都蔓延了开。
都说沈家主母心思恶毒,谋害继女,罪该万死。
沈相国无能废物,纵下欺主,逼走了老娘和亲女,是这世上天字一号大傻蛋。
那高若兰的疯名,早在这事之前就已经远播,只是,这事之前,人们都当她是疯子,见她不搭理便是,这事之后,但凡她敢在街上招摇过市,便会有人拿粪泼她,已然视她为邪祟。
而沈家的下人们,那成业被抬回去之后,华容夫人勒令,禁止给他请大夫,让他自生自灭。
这不,当天晚上,便没熬住,一命呜呼了。
成叔抱着儿子的尸体,直哭了一夜,黎明时分,竟然直接打了油灯,烧了屋子,跟着儿子一起赴了黄泉。
再说管事嬷嬷、张妈这些人,挨了毒打之后,便让府里管家找了人牙子,一个个的捆了,卖了。
自此后,沈家总算是彻底的沉寂了下来。
沈樱是第二早上才得知相国府后花园子里发生的事,她万没想到云夫人会这般为自己出头,还有云天骧,当着京都那么贵人的面,为自己跟沈相国决裂,她这心里被感动涨的满满的。
她独坐窗头,看着院子里花圃间盛开的花朵,脑海里满满的跟云天骧相处的画面,心底是满满的甜。
两个贴身丫鬟莲花和蕊桃,亦是伫立在身侧,满脸喜气的望着自家小姐。
终于,小姐沉冤得雪,终于,那些恶人得到了惩罚。
看到小姐脸上那自然明媚的笑颜,真好。
突然,外头一个小丫头子慌里慌张的跑了来,叫嚷着,“小姐,来人了。”
莲花一把拦住这小丫头,“什么事?这样急。”
“来,宫里来人了。”小丫头激动地舌头都捋不直了,“老太太已经带了人过去,特命奴婢过来请小姐,快些到前院去。”
“宫里?”莲花和蕊桃一下子就慌了。
沈樱起身,“别慌,出去瞧瞧怎么回事。”
“是。”小丫鬟们立刻跟着沈樱匆匆前往前院。
沈老太太在丫鬟的搀扶下,也才到。
院子里,跪了些下人,海公公手执圣旨,看见沈老太太和沈樱出来,便上前行礼。
“咱家见过老夫人、沈姑娘。”
“公公快快免礼。”沈老夫人连忙道,“不知公公到此?”
“哦,沈姑娘,请接旨。”海公公这才展开圣旨,只等沈樱等人跪下接旨,才大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沈家有女如意,秀外慧中,贤淑纯良,特赐婚给国舅云氏”
后面的话,沈樱基本就没听清了,只知道,她被赐婚了,赐婚给了云天骧。
直到老太太起身谢恩,又派人送走了海公公,院子里,丫鬟婆子们一个个喜气洋洋的,她这才恍恍惚惚地有些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