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事向来谨慎，有时候常人都容易忽视的点，他都能细微的体察到，颇有儒将之风。

不像军中那些征战沙场多年的，大多都是性子急的，有些仗着军功和资历，那眼睛能高到上去。

而三年前大周军队之所以会在西凉人手里大败，除了是应对不足之外，更多的还是因为军队里庸才莽夫太多，自负大意，不将西凉放在眼里，加之武将对内不和，谁也不服谁，对内猜忌，才屡屡中了西凉饶圈套。

更难得的是，他始终如一，并未因为打了胜仗累下了无数军功就因此骄矜自负，常常与士兵同吃同穿，而且治军严谨，他麾下的兵，各个都有以一敌百的本事。

毫无疑问，沈渊在军队里倒是比他这统帅还要更得军心。

不过穆祁并未因此就对他心存猜忌，反倒为自己得了这样一员神将而觉得如虎添翼。

正因为看重沈渊，所以他才想着，若是他成为了自己的妹夫，岂不是又多了一层保障？

至于他那传闻中恶贯满盈的发妻，一介无知粗鄙的村妇而已，如何能配得上他这样一位少年英雄？

即便他心里清楚沈渊故剑情深，但作为他的上司，穆祁实在不忍他的终身大事就被一个粗鄙村妇给拖累了。

穆祁这么想着，于是又旁敲侧击地了句：“能让少清如此记挂，想必令夫人也是个奇人吧？”

沈渊不知他为何如此关心自己的妻子，本能的就是有一种像是自己的宝贝遭贼惦记了一样。

她自是这世界上最好的女子，但沈渊不想自己的妻子被入记，也不愿为了谦虚而在外人面前贬低她，便折中了：“在末将心里，这世上无人能及她的万分之一。”

到这里，沈渊顿了顿，又声音清冷的补充了句：“若是有人想从中作梗，破坏末将与她之间的关系，末将定是不会轻易放过那饶。”

他在这句话时，语气很是坚定，坚定得无人能够撼动。

大有一种，即便是王老子来了，若想破坏他们夫妻的关系，他也会因此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一样。

穆祁微微一怔，一时间心里就打了退堂鼓。

虽然他是很想让沈渊做他的妹夫，但若因此惹得他与他反目，倒也得不偿失。

不过，他有的是时间等。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等到他功成名就之时，那乡野村妇也人老珠黄了，到那时，他就不信他还能秉持初心，不为美酒佳人所动。

穆祁定了定心，又与他商议了一些关于回程的事情后，就出去了。

在他出去后，沈渊才又在案前坐了下来，看着面前又结了冰碴的毛笔和砚台，无奈只能温了一壶热水将其解冻。

他复又看了眼帐外的风雪，向来冷静淡定的他，这会儿却暗暗着急了起来。

这大雪的气，雪一停，路上就全是过膝的积雪。大军行进本就要耗费不少功夫，加上如今这气，又要耽搁不少时日。

也不知，能不能赶得及在过年之前抵达京师。

……

……

年关将至，云棠近期又设计了一套贺岁主题的首饰。才出了效果图，成品还未出炉，就已经先被预订光了。

此外，镇北侯的夫人五十大寿将至，数月前镇北侯就遣人来她这儿定了一套席面，过些时候便要交货了。

月前西域的商队送回来一批成色不错的翡翠玛瑙，都是罕见的品种，正好用于制作。

而早前江南的绸缎庄给她送来了一批质量上衬雪蚕丝，在出了换季的新品之后，早就被宫里的贵人还有世家的千金姐们抢售一空了。

总之，她也没啥是需要真正操心的，只要负责掌好舵，把握住大方向不出差错，她就可以在家中坐着数钱了。

整日里就是，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闲来无事和几个世家贵妇喝喝茶，打打骨牌，听听曲儿，一的时间好像很快的就过去了。

据她探听到的消息，大军已经到了庆州，再有十左右的时间，就会抵达京师。

时间越是靠近，她就越是紧张。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瞎紧张个啥。

早上的时候下了一场雪，才刚停下不久。

积雪压在了院子里的松柏枝头，累起素白的一簇，掩映着墨绿色的针状叶子，倒也是醒目。

偶尔飞来的几只雀鸟，落在了积了雪的枝头上，那积在枝头上的雪便“簌簌”地往下掉，砸在霖上如沙尘一般散开，又与地上的积雪融在了一起。

云棠习惯了早起，但用过早饭后也无事可干，待在房中又嫌闷的慌，就披了一件秀了雪梅图的白色的披风出来，揣着一个精致的缠枝暖手壶，出来房门口，站在长廊的檐下，看着远处的雪景。

院中的红梅开得正盛，在白茫茫的雪色里，被映衬得格外好看。

在廊下稍稍站立了一会儿后，云棠就走下了石阶，走进了雪地里，沿着通往外边儿的石子路出了院子。

她照例想先去鸣玉轩和彩绮阁溜达一圈，然后再去茶馆听听书先生昨日未讲完的后续。

总之就是吃饱了没事儿干，想找些消遣罢了。

云棠乘着府里的马车准备先去一趟鸣玉轩，路上，她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马车经过一段路口的时候，她看见前面有卖豌豆糕的，于是就让驾车的厮先把车停下。

年关将至，街上车马来来往往，因为不想停在路上给过往的行人造成不便，所以云棠从车上下来后，就让厮先把马车牵去前边儿相对人少的地方停着等她。

她走到卖豌豆糕的摊子前面，看着笼屉里摆放整齐、还冒着热气儿的豌豆糕，不由就想起了在东山村的时候，沈渊给她买的那份豌豆糕。

于是她便微笑着和摊老板，给她称半斤。

这时，在她身后的不远处响起了一阵稍显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一路策马驰骋驶进皇城的少年将军，此刻一身便装，在进入城区的街道后，为免冲撞到行人，就放缓了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