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春寒露重，万籁俱寂。

墨煜在公主营帐门前守夜。

姬渝原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却不想反而比前些日子还要睡得香甜。

翌日，姬渝醒来时，无花无叶已经在营帐外边候着，听见里面的动静便立即进来伺候。

“大将军呢？”姬渝懒懒得问道，声音里还透着一丝刚睡醒的娇软。

“还在门外。”无花一边为姬渝穿衣一边恭敬地答话。

无花无叶为姬渝穿着打扮后，姬渝便吩咐下面的人将大将军请进来。

一晚上站在外边守夜，墨煜除了衣服上沾有露珠，依旧一身非凡气度。姬渝向墨煜道了谢，语气十分温和，和昨日咄咄逼人的样子判若两人。

墨煜走前，姬渝还对他款款道：“前些日子捉弄将军，实为出心中一口郁气。经历昨日一夜，恩怨两销。自今日起，再不会为难将军。”

随后，下面的人将公主的早膳送来。

姬渝往日早膳吃得少，今日多动了几筷子。待到吃罢，东西撤下去后，无叶笑道：“公主，奴婢瞧您早膳用得比往常多些，可是心情好？”

“你倒是眼尖！昨日睡得香，通体舒泰，今儿个起来心情是要好些！”

无花与无叶闻言，皆是诧异。自和亲以来，公主常常失眠，甚少睡得好。莫不是因为昨夜大将军在外守着，公主觉着安心，便睡得好？

无花这样想，便也这般问出来。

姬渝闻言，仔细咂摸无花的问题，倒觉得有几分道理。或许是由于堂堂大将军守在门外，让人觉着安心；也或许是报复墨煜，她心里觉着欢愉。两者皆有，也未尝不是。

姬渝吃完膳食，总要坐下歇一歇。

无花将剥皮的葡萄递与姬渝，凑过去，低声询问：“公主，可是因为大将军？”

无花跟着姬渝的时间长些，且性子活泼直率，在姬渝面前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

姬渝点了点无花的额头：“机灵鬼！”

姬渝把当初逃出宫去，又被墨煜抓回来的事情讲给两个侍女听。

“原来公主与大将军还有这等恩怨。”无花恍然大悟。

怪不得公主昨日捉弄了大将军，今日便高兴如此。

无叶似乎想起什么：“当初，公主把奴婢与无花送到淑妃娘娘那儿，可是想给奴婢二人找个庇护？”

姬渝十分平静地冲着她二人点了点头。

“你二人与本宫到底主仆多年，带你们走只会是累赘，给你们找个出处还是容易的。本宫的母妃曾有恩于淑妃，交于她，会善待你们二人的。”

当初，姬渝打算一个人逃出宫去，走之前，便把在她身边待得最久的两个侍女送去淑妃宫里，以免自己逃亲之事，牵连到她们。

倒也不是姬渝多么心善，不过是这两个侍女人长得不错，平日里也最是忠心，姬渝便愿意做一回举手之劳。毕竟，美好的事物，总是不忍它这么快消亡。

至于，其他人，是生是死与她无关。

她不是一个圣母，不在意别人的生死。说她冷心冷情也好，说她铁石心肠也罢。过去，京都那些人皆传六公主善良得连一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那只能说他们眼神不好。

“公主恩德，奴婢永世不忘，今后为公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无叶突然跪在姬渝面前，十分坚定地说道。

无花也拥护道：“无花永远站在公主身边，绝不背叛。”

收获侍女的忠心，姬渝唇角弧度放大。

心情好，自然闲不住。

~

大将军的营帐，墨煜正在换衣服。

“表哥！表哥！表哥！”

元少卿找来，人未见声先到，一撩门帘，进来便发问。

“表哥，公主昨晚可有刁难你？”

墨煜换了一身常服，将腰带系上，见元少卿如此毛毛躁躁，眉头皱了皱。

在京城，元少卿有元父元母宠着，有帝师的名号罩着，旁人只会赞他性情直爽，有一颗赤子之心。

可是离了京城，离了元府的光环，元少卿这般跳脱的性子更容易给他招来麻烦。元岐山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才狠心将人扔出来历练。

墨煜是元少卿的表哥，是帝师元岐山的外孙。在帝师眼中，他这个外孙远比孙子沉稳得多、出优秀得多，甚至在京城青年男子中找不出第二个更出色的人来。将不成器的孙子交到优秀的外孙手里调教，元帝师表示无比放心。

是以，不负所望，他优秀的外孙此刻正在教育他顽劣的孙子。

墨煜冷冷开口：“出去，报门再进。”

元少卿脚步一顿，闭紧嘴巴，委屈地凝视着他的表哥大人：“表哥，我进都进来了！”

然而，墨煜不为所动。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元少卿被看得头皮发麻，撇了撇嘴，只好走出去。

“表哥，我可以进来吗？”

为了要磨元少卿的性子，墨煜自然不会立即就让他进去，他只端坐于案几前翻阅兵书，任由元少卿在外面站着。

元少卿见营帐内没动静，还以为墨煜没听见，又喊了一声，仍不见答音，才知墨煜这是故意的。好气啊，不敢走，又不敢进，只能在门外杵着，等表哥大发慈悲，召唤他进去。

良久，就在元少卿耐心耗尽之时，墨煜的声音传出：“进。”

元少卿早等不及了，一撩门帘：“表哥，你怎么让我在外面站那么久啊！我腿都麻了！”

元少卿走到墨煜对面坐下，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对了，表哥，公主昨儿个晚上有再刁难你吗？”

“没有。”墨煜仍旧专心看兵书。

“昨日那事，公主明显是故意捉弄你。表哥，你和公主到底有什么恩怨呀？”

元少卿一脸期盼的表情。

自从知道墨煜与姬渝可能是旧识，元少卿的八卦之火就没熄灭过。他向不少人打听过，可惜几乎无人了解此事。曲线救国不行，元少卿就只好单刀直入，直接从当事人下手了。

墨煜的视线从兵书转移到元少卿身上，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他：“你的脸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