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公公在害怕。
他自是瞧得出眼前这一幕是什么。
这是在逼宫。
就如同多年前圣上所做的那样一般无二,只不过那个时候被逼的是先帝杨坚。
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小心翼翼的朝那盘腿端坐在大殿中央的杨广,韦公公看到的是对方微眯着双眼,似睡似醒,好似现在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与他无关一样。从杨广的脸上,韦公公看不到丝毫的情绪变化。
正因为这样,韦公公才感到心头害怕。
杨广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在他身边呆了多年的韦公公如何不知晓?
自负。
骄傲。
隐忍。
虽然近来他的身上出现了问题,人开始变得昏聩,变得容易暴怒嗜血,甚至时不时的走神。即便这样,韦公公仍然不敢有丝毫的小窥杨广的心思,因为在多年的时间里,他见过杨广太多的作为。
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做饵,在假扮,又或者是真正的自暴自弃。
眼下。
这皇太孙杨倓却是一个同样让人觉得可怕的少年。
如此作为,就好似见到了当初年少的杨广。
即便是从阴后祝玉妍传来的信息中得知了杨倓准备要与阴癸派合作,但韦公公也没有料到皇太孙会是如此胆大包天。
没有人真正了解杨广,就如同同样没有人真正了解皇太孙杨倓一样。
这一老一少,都是心思深沉之人。
就在韦公公迟疑的时候,一道冷冽的目光落在了他的后背,顿时他只觉得头皮一麻,最后只能硬着头皮做出自己的选择。
他知道,这是自己今天的投名状。
要么拿下皇太孙杨倓,要么上前书写圣旨。
最后,韦公公在心中一番抉择后,还是上前磨墨准备书写圣旨去了。
一来在消息中,韦公公无法肯定皇太孙的武功高低,刚刚的匆匆交手便已经告诉了他这个年纪看起来不大的少年有着普通人难以想象的能耐,对方乃是一个顶尖高手,他没有把握。再加上阴后祝玉妍的消息以及杨广最近的表现和年纪,三管齐下间韦公公在心中已经做出了选择。
不错。
识时务者为俊杰。
原本白少棠还以为有那么一丝的可能韦公公会考虑他与杨广多年来的情谊,但见到对方眼下的做法后,他便明白魔门中人果然是魔门中人,尤其是在皇宫中呆了这么多年,趋吉避凶倒是一把好手。
“”
杨广睁开眼,瞥了一眼前去磨墨的韦公公,便收回了目光,最后还是落在了眼前的杨倓身上,没有说话。
面对杨广的目光,白少棠迎面对视。
不闪,不避。
没有丝毫的心怀愧疚什么的感情。
在自己身上种下魔种的那一刻,双方的关系已然出现了翻转的变化。
杀掉对方?
这个念头只不过在白少棠脑海里稍微想了那么一下便被抛之脑后。因为现在不管如何,杨广还是皇帝,谁杀他谁便会遭受天下间有野心的人围攻。宇文门阀之所以那么惨,便是因为他们做了大不道的事情,既消除了最后的障碍,又给了其他人借口。
单单宇文门阀便是如此,若是换做他白少棠来,只会更惨。
这是一个最下乘的办法。
因为他是皇太孙。
而且,白少棠也很怀疑,即便是杀了杨广,杨广是否也会真的死了?
当前杨广这种情况的转变,在白少棠看来只怕不仅仅是因为前任自己死亡后的缘故之一,倒更像是因为自己而打开了他本来计划的开关,然后使得杨广的道心种魔大法停不下来了。
打一个比喻,如果说杨广的道心种魔大法的修炼方式类似夺舍重生,而方式是以魔种取代重生的话,那么现在的情况就是杨广的身上开始出现了赤尊信绝境的时候才出现的那种状况。
不同赤尊信的急速,杨广这里则是以一种不缓不慢的速度开始慢慢变化。
就好像一个看不见的龙头正在将杨广体内的东西一点一点的抽出去,灌入魔种之人的身上。
他杨倓没事儿,自然目标便只有李世民。
杀杨广?他是真的死了吗?
白少棠除去刚开始在彭城的时候见了李世民几面,但他根本无法肯定李世民身上的变化已经到了何种地步。单看现在的杨广,给白少棠的感觉便是他已经到了行将就木的地步。
影响,比白少棠原本的想象还要大。
最重要的是白少棠现在已经无法肯定杨广是否是杨广了。
之前那句邪极宗赠送秘籍只是他用来试探的话语,但现在看来这句话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唯一的就是肯定了杨广修炼了道心种魔大法。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自然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有所需,便有所求。
无论魔门与正道说穿了都是追逐利益之辈,只不过彼此所采取的方式不同而已。
杨坚登位,慈航静斋得到了胜利。
同样。
在杨坚的帮助下,慈航静斋几乎成为了正道魁首,执白道牛耳,得到了她们想要的。
杨广登位,则是魔门取得胜利。
但,助杨广者乃是邪极宗。
可在最后,魔门并没有得到多少的好处,还是行走江湖处在正道人人喊打的局面。邪极宗更是向雨田闭死关消失不见,几个徒弟更是躲藏在深山之中,不见踪影。
从龙之辈,竟是这个下场?
谁敢信?
谁甘心?
可,邪极宗甘心。
这已经不是魔的境界了,而是佛祖割肉喂鹰的境界。
这种心境,只怕当今佛门中没有人能够达到这个高度。
也正是因为在回想起了这些事情的时候,白少棠心中对皇宫的警惕心态到达了顶点,也是他这一次潜入皇宫见杨广确认对方情况,再得到结果后白少棠立即改变了之前的安排,加大了力度。
他要直接逼宫。
要直接从大义上为自己寻来有利的地方。
所以之前那句提到李世民的时候,既是自己认定的正确猜测,更是对自己这个祖父的警告。
那是他应也得应,不应也得应。
故而这是只有祖孙两人明白的一个交易。
韦公公书写的手在颤抖,他生怕这个与阴癸派合作的皇太孙要直接让杨广退位,因为现在时局怎么看,这都不是一个好时机。
江都是哪里?
宇文化及乃是狼子野心之辈,韦公公有些怕皇太孙年纪小而心高气傲选择了登天之步,想要一步到位。
幸好。
接下来的白少棠的话让韦公公安下心来。
皇太孙要了一个王位,可以开府建牙的王位。
燕王,杨倓。
写下内容后,在杨倓和杨广两人的注视下,韦公公满脸汗水的将杨广的玉玺拿出,在四目注视下,最后恶狠狠的盖在了上面。
“哈!”
好似失去了力量,韦公公有一种浑身酸软的错觉,那祖孙两人的目光简直如刀剑一般让人如芒在背。
上前。
白少棠抓起圣旨,看着上面的黑字,脸上露出了满意之色。
不过仅仅是这样,白少棠并不满意,而是从旁边接着拿出了数张空白的卷轴,直接拿起玉玺再上面各盖上了一个大印,以作后用。
到时需要什么,自己写。
如此做法直接让韦公公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