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2月某日,苍石县蒲英家中。
晚上蒲英回家进门的时候,隔壁邻居家,乡下爷爷奶奶奶进城过年了,一家人齐乐乐融融的幸福的味道和喜气洋洋的年味搅和在一起。
小时候,爷爷奶奶奶说,县城里的空气不好,到处臭烘烘的,长大后,爷爷奶奶说,他们乡味太重,走到哪里都土里土气。许多老人都是不愿意、不喜欢到城里来的。在年岁藏不住更事的慌忙里,蒲英逐渐理解了他们的心口不一。
阿尔卑斯棒棒糖盒空了一罐又一罐,苍石县的风雪飘了一季又一季。以前,等风雪来,等苍石县下起茫茫大雪,凛冽的寒风吹得人出不了门的时候,父母就会回来,给蒲英买下一年都吃不完的糖果。现在,等风雪来,等冬季过去,春日有海棠,夏日有成长,秋日有硕果,三季皆令人身心舒展,南方没有冬季,不会有望眼欲穿的等待。
吃过彩色阿尔卑斯棒棒糖的孩子,应该有一个彩色的人生。
“下雪了。”蒲英伸手触摸冰冷的雪花,她偶尔会对着空气说话。
手机“叮啷”响了,不是季子禾就是司于又来骚扰她的安静了。蒲英习惯了有人间断这种随时随地的惆怅,插来一段蹩脚欢乐的突兀。
“下雪了,快出来看。”
“是下雪了,这种自然现象也需要大惊小怪吗?”
“你出来看嘛。”
“你在你奶奶家?”
手机那边却没有了音信。那我是出去买菜,不是听了他的话。心里有鬼的人,才会三番五次强调自己做某件事情的意图。
“哈,好看吗?”刚下楼的蒲英差点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吓吓回去。司于手里捧着一个几寸高的小雪人,黑色的塑料帽子,红色的布条围巾,两只糖果棒子胳膊。
“你怎么等到雪花落了下来?”
“风雪守约年年至,归人误期迟不来。”
“司二丁,你偷看我日记?”蒲英生气抢夺小雪人。
“哪里是偷看?是光明正大不小心瞧了一眼。”
蒲英课下没少翻自己写的日记,沉迷于自己的文采无法自拔时,哪还有心思顾及旁边本就有偷窥心思之人。
“你还看到了什么?”
“先谈报酬,成交之后才有商讨的余地。”
“不要脸,你有本事那个大喇叭去喊啊。”
“秦雨飞,我……”
蒲英抓起雪人头塞了司于的嘴巴。司于感觉有一股寒冷侵入他的心底,从全身蔓延开来。秦雨飞,他真是幸运,不费吹灰之力就霸占了她全部的心思,他的名字成了她的避讳。
“好,请你吃饺子。”
司于将无头雪人小心翼翼放在别人不易发现的墙角,等他们吃饭回来,这场大雪或许会赐给它一颗全新的脑袋,那么它就不会有之前的记忆。
“你父母还没有回来吗?”司于明知故问。他还没有从之前的记忆里走出来,他才知道,秦雨飞停留在她的世界里,从未离开。
“快了,来不过十几天就又走了,比不得你,一家子围绕着你。”
饭馆老板端来两碗水饺。
“手链怎么不带,怕别人看见,你要不带了就还我。”
“啊……送人的东西……还有要回去的道理?”
“不不不,我开玩笑,开玩笑。我喜欢开玩笑,幸好你没当真。”
司于得道了满意的答复,蒲英却松了一口气。
“谢谢你。”司于起身去付钱。蒲英虽然觉得这句“谢谢你”说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不失礼貌地回了句“不客气。”
蒲英不清楚自己将司于放在心里哪个位置,她觉得她与司于之间的你来我往,出于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喜欢是遥不可及还是唾手可得?也许,这并不是距离的问题。
夜深人静,蒲英又做起那些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的梦。
“妈妈,我要彩色的糖果。”
“别的糖果也很好吃。”
“彩色的糖果代表妈妈是一个守信的人。”
天旋地转,公交车一辆接着一辆疾驰而来,擦着她的肩头开去,车里的司机骂着,街上的人笑着……
黑暗中,蒲英惊恐坐起,她像躲过了一场车祸一样,紧张地拍着胸脯,打开台灯,去客厅倒了一杯热水,喝完进卧室的时候,蒲英看了一眼父母的卧室,走过去,轻轻推开门,屋子里一片漆黑。
“妈……”蒲英轻轻叫了一声,她没有开灯,轻轻关了门,回了自己的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