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我早早起来就先把骑射课程完成了，然后便一直在上书房努力批改折子了。

下午睡了个午觉便准备着出门。

我换了好几套衣服，朝王公公问道：“这几套衣服，哪套看着更好？”

王公公笑道：“奴婢觉得这套最好，陛下穿白色好看。”

然后我又挂上了一块羊羔环玉，在镜子前看了许久，才终于带着王公公出了宫。

我在街上左逛逛右晃晃，碰到了上次方曦送糖的几个小孩，我便也去买了大包糖给他们，他们愣愣地不敢收，我笑道：“你们认识方曦吗？”

他们摇了摇头。

我继续道：“就是那个高高瘦瘦的，长得很好看的，给过你们糖的那个。”

他们这才拼命点头，“大哥哥人很好，经常给我们送东西。”

我问道：“你们熟吗？”

他们回道：“我们爹娘生病，是那个大哥哥给钱给我们买的药。”

我觉得我越来越看不懂方曦了，或许是我太狭隘，总以为有污点的人，就不可能会有其他美好的品质。

我笑道：“我是他的朋友，这是我送你们的糖。”

他们这才收了我的东西。

我随后又这里买了点小吃，那里买了点小玩意儿，大街上逛得差不多了，却还没见到季铖到京。

不觉有些气馁，又不敢逛得离主路线太远，怕与他错过，正惆怅时，王公公提议道：“公子，咱们就在季安抚回家的必经之路边上找家店坐着等吧。”

我双眼圆睁，王公公怎能这么直接干脆地戳破我心里的小九九呢？

王公公忙补充道：“街上那家望春来酒楼，可有名了，京中达官贵人都爱去那家酒楼请客，公子，我们去尝尝吧。”

我这才顺其自然地点了点头。

一到望春来门口，我注意到旁边竟然是家妓院，作为21世纪出生在中国的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女学生，那一瞬间，我的好奇心翻江倒海地被勾起来了。

我站在那家妓院门边上，久久伫立。

王公公问道：“公子想进去看看吗？”

我立即摇了摇头，万一正巧我进去被季铖看到了怎么办，那我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我笑道：“下次吧。”

我抬脚进了望春来，寻了二楼一个窗户正对街上的包间，我坐在了窗边。

店小二呈上来菜单，这价格果然豪奢，我终于感受到了做皇帝其中的好处，点了店里最贵的几份招牌菜。

无聊间，我便跟王公公聊天，“王公公，你认为方曦是个怎样的人？”

王公公回道：“方公子惊才艳绝，他…”

“不是问这个。”我忙打断了王公公的话，“我是说性格方面的话，小时候啊，现在啊。”

王公公回道：“方公子这个人比较清冷吧，有点孤傲，但品行却不错，从小对咱们下人也是彬彬有礼的。”

我想了想，“清冷孤傲也不至于，跟他相处久了觉得还行。”

王公公笑了笑，“那是因为是公子您，方公子对别人可不是这个态度。”

好吧，皇帝这个地位确实吃香，再怎么孤傲的人也得对皇帝留点面子。

我又问道：“那季铖呢，王公公觉得钦岑这个人怎么样？”

王公公苦笑道：“奴才没见过季公子小时候。”

我笑道：“就说你知道的就行，没让你非得说他小时候。”

王公公想了想回道：“奴才第一次知道季公子的时候，就是季公子二十二岁那年在梁国打的一场奇仗，本以为这样少年得意的人或许会太锐气，有些心浮气躁，没想到前些天相处下来，发现季公子沉稳少语，感觉什么事都喜欢放心里，从不愿意跟别人吐露什么。”

我点了点头，不无感慨道：“毕竟他在梁国待了五年，回朝后又三年都没被用，再怎么少年锐气，都得被磨平了。”

王公公又道：“因此季公子虽然和咱们讲话都很尊重，但感觉他心事藏得太多，比方公子还不容易熟识。”

“而且对我也没比对别人亲到哪里去。”我不禁叹了口气。

王公公插了句嘴：“不过季公子的脾性真跟当年的季御史一样倔。”

话说到这里，店小二端上来了菜，菜品看来色相很好，我却忍住了没动筷。

王公公看了我一眼，私下琢磨了会儿，也没有说话。

又过了许久，王公公终于忍不住道：“公子，菜快凉了。”

我趴在窗口望着外面，“再等等。”

又过了一会儿，外面突然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王公公道：“公子，看这天色，已有些晚了，况且下了雨，看样子会越下越大，季公子或许提前在城外住了。”

我想也不想地回道：“不可能。”

他节俭得很，与其在城外花钱住一晚，他一定宁愿趁着雨不大，跑回来的。

王公公问道：“菜已经凉了，那公子是要把菜热一热呢，还是重新点一桌？”

我不假思索道：“热一热就行了。”

毕竟还是有点贵。

窗外街上的行人渐少，视野里渐渐变成了一个又一个圆形的伞面，然后我看到一个人一身黑色披风撑着伞慢慢走来。

“钦岑！”

我激动地把脑袋伸出窗外去朝他挥了挥手，在烟雨朦胧的此刻，他抬起头来望向了我。

他看到我时微微一惊，我把脑袋伸得更出去了些，朝他招手，“钦岑，好巧啊，我来吃饭，就刚好碰上你回来了，一起吃饭吧。”

他匆匆进了店里，上了楼来。

比起他走之前，他左颊上的刺字已经淡化成一点点的印迹，看不甚清，他的皮肤略微晒黑了一点，但整个人的精神却更为舒阔。

我指了指座位道：“快坐快坐。”

他看了看四周，“陛下一个人出来的？”

“我不是啊…”我正要指王公公，却发现王公公不见了，我当即明白王公公真是个小机灵鬼。

我笑道：“我出来吃饭，正巧碰见你回来，正好菜刚端上来。”

说着，店小二已经把热好的菜重新端上来了。

他皱了皱眉，“陛下一个人吃这么多吗？”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这家店我没来过，所以就不小心多点了菜样。”

他坐在了我的对面，朝我道：“陛下以后在楼上与人打招呼，不要将头伸得太出去，危险。何况今日还下了雨。”

“嗯。”我笑着点点头，拿起了碗筷，“咱们快吃饭吧，听说这家店很有名。”

他点点头，开始吃起了饭，他吃饭吃得很快，我也忍不住跟着加快了速度，没过多久，饭就差不多吃完了，我却还没说话。

我忍不住道：“钦岑，你吃饭好快。”

他一愣，回道：“习惯了。”

我问道：“是军营里都得吃这么快吗？”

他想了想，“差不多吧。很多时候会碰上突发情况，若是吃饭慢了，可能就得挨饿很久了。”

我笑道：“那你这么习惯了，去别人家宴席上怎么办？人家还在这里敬酒呢，你饭都吃完了。”

他眼神带了笑意，回道：“臣也是会分清场合的。”

我一颗心扑通扑通跳起来，他的意思岂不是在我这里不用拘谨吗？

“钦岑…”我感到自己的脸微微烧了起来，“我上次不是写信给你说起同甫和四公主的事吗？你年龄也差不多了，有考虑过婚配成家吗？”

他摇了摇头，“臣暂时并无婚娶打算。”

我的心里小小的窃喜了一阵，却还问道：“为什么呢？”

他的目光望着窗外，好似透过江南烟雨要望穿到遥远的地方，“臣此时无家可成。”

我忍不住握住他的手道：“会有的。”

他回过头来反握住了我，垂眸道：“谢陛下。”

我的脸色瞬间如火烧燎原似的不可控制。

他看着我，一只手贴上了我的额头，“陛下方才淋雨了吗？”

我摇头也不是，点头也不是，只得嚅声道：“这下雨的时候，怎地还有点闷。”

他问道：“陛下带伞了吗？臣送陛下回去吧。”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傻傻地点了点头，“我出宫的时候没下雨，就没带伞。”

他站起来道：“天色已晚，臣送陛下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