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看着自己一身素净长袍，怀里再抱上几本书，不得不感慨自己长得还是蛮有文化人的样子的。早早出了门，毕竟和方曦约了游玩加教学。作为学生，还是得主动一点。

我在方府门口停了车，从窗口伸出脑袋来看到方曦也是一副普通书生的打扮，手上拿了几本书，我笑道：“同甫，你怎的不拿把扇子？”

电视剧里白衣书生都得拿把扇子摇啊摇，显得更有感觉。

方曦笑了笑，“麻烦。”

我朝他招手道：“上来与我同乘吧。”

他上了马车，看到我带着的书首要的就是《庄子》，问道：“公子今日是想了解道学吗？”

我问道：“同甫，你相不相信道家那些神鬼玄妙之说？”

他想了想道：“我倒有与一些道人交往过，的确有人让我以为世间之事怪不可言，古书上那些神鬼之说也倒不是完全不可能。”

我如同找到了知己，激动道：“就是如此，昨日我在街上遇见了一个道士，与他交谈几句只觉得玄妙难言，可惜他走的急，没能请到他去宫里。”

他道：“万事讲个缘法，若是这位道人真这么走了，只能说明他渡您已成，您不必再探寻了。”

我皱眉道：“他没渡我啊，我心中还有好些疑问。”

他笑了笑，“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世间所有事情的存在都是合乎道理的，那道人若是渡您，也只是指点一二，而不能手把手教您泄露天机。”

我苦恼起来，我想回家啊，他不泄露天机，我怎么回去？难道真得自杀？要是死了还不能回去那我岂不是亏大了？

我又道：“那同甫你能否为我推荐几位道长来？”

方曦想了想，皱眉道：“公子若不沉湎于此，我自然是可以效劳的。”

我忙道：“不会不会，我只是心里有些疑问，不会沉湎的。”

我才不会傻不拉几地吃什么仙丹，那些含重金属的毒药。

我又道：“同甫，这几天三司那边给我递了辞呈，我的意思呢，是希望你去任新的计相。”

方曦倒没有显出很高兴的样子，还是平常和我说话的神情，微微笑道：“谢公子。”

我问道：“那你觉得谁能接你的位置任新的刑部尚书呢？”

他想了想，回道：“曾凡可以。曾凡守成持重，办事公允。”

他说着，又笑了笑，“可能他来任刑部尚书，还不会像我这样得罪人。”

也对，曾凡文采斐然，学问也好，为人低调谦卑会做人，与朝廷中大部分官员都有诗词唱和，即使他是为陆谦办事的，也能和守旧派官员保持比较不错的关系。

我自然毫无疑问采取了方曦的建议。

我问道：“同甫，你觉得子昂的新法能成功吗？”

他问道：“公子是对哪里没信心？”

我道：“阻力实在太大，何况我朝这么多年来已经适应了旧法，子昂的一些政策，我很担心实施下去会有问题。”

他笑笑，“若是公子当真信任陆丞相，愿意让陆丞相独揽大权强力施行改革，那么阻力不成问题。至于公子所担心的另外一个问题，不过是用人的问题，陆丞相既然要推行新政，那么用人这个困难自然是必须要克服的。”

他说得对，既然我已经决定支持陆谦了，我何必还要操这个心。

但他又道：“不过，公子的确要做好一定的准备，陆丞相施行新政以后，一定会引起朝廷上许多的不满与变动，公子心里要有底，不然只怕陆丞相的心思会功亏一篑。”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来我得挺住后续的群臣攻击啊。

又随便聊了几句后，方曦便拿出一本书来给我讲解，讲完书上的内容了，就下车来边走边给我补充课外，除此之外，经过某个地方或建筑，我如果发问，他还能把所有关于此的历史典故和文章随手拈来，给我讲解。我心里不禁感叹，方曦要是在现代，一定是个顶级的中文系教授。

下午，我们在湖水船上吃点心喝茶，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颇为懊恼道：“我这几日又有了一种新花样的茶叶，可惜今天没带出来。”

我惊喜笑道：“那下午咱们早点回去，我去你府上蹭一口尝尝。”

最后坐马车回城以后，我们便下车来步行，依旧是边走边听方曦的讲解，又讲到《盗跖》一文，我便跟着笑了起来，忍不住道：“我知道有一位很伟大的人，他评价儒家是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

我或许是得意得太厉害，方曦忙捂住我的嘴低声道：“公子，小声点，现在咱们在街上。”

我忙点点头，方曦这才放开手来笑道：“公子您认识的这位先生想法是太过叛逆了些。”

我笑道：“不，我不认识他，我是只知道他，很崇拜他，他不认识我。”

“哦？”他很是好奇，“还有什么人是能让公子如此崇拜的？”

我道：“唉，他太伟大了，不过你不认识他。他挽救一个国家于危难之际，他尊重世上所有自力更生劳动的人，他认为人不应分为三六九等，他希望每一个人都能拥有平等的待遇。”

方曦望着我笑道：“听公子这样描述，我对此人倒也十分好奇。但世上真有这样的人吗？”

我们边说边笑到了他府上，然后我又蹭了些茶水带回宫里去。

回了宫后我就批了方曦计相的升官任书，曾凡的刑部尚书任书。

一边让桃叶给我找道士，另一边，不知道怎的，外面又传开了我喜欢男风的传言，我第一反应就想起了晏清原这个臭小子。

又迷信神鬼玄说，又喜欢男风，天哪，我的名声现在也太糟糕了吧。

然后我突然又想起了那天文允跟我说的话，他说我看到季铖家门口这么多说亲的，我会不高兴。难道，文允都看出来我的心思了？这就是传说中的男风石锤了？

接下来的风向，更让我目瞪口呆，有人看到了我和方曦的春日出游，开始怀疑方曦这一年来升官的缘由了。

这事就跟我微博吃瓜一样，越到后来，这瓜就越大越好吃，只是我没想到，有一天我会成为瓜田。

为此我特意问了方曦感想如何，方曦倒是和往常一样，笑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陛下何必为此等小事上心。”

人家这么个才华横溢能有大作为的能臣都被看作倖臣了，人家都没说什么，那我作为一个帝王来说就应该更大度一点，他们吃他们的，我继续干我的事，并且还继续当方曦的学生。

只是这几天朝臣对于新政的攻击竟然集中到了方曦身上，说他没有资格担任计相这样的重担，我唯一能做的只能当聋子，让方曦先当一阵子做出点业绩来再给他翻盘。

皇后竟然也为此来找过我，她道：“陛下，如今您知道外面是怎么传您和方计相的吗？”

我点点头，“他们这么嚣张，早传到朕耳朵跟前来了。”

皇后道：“如此传言不光对方计相，对您，也是有很不好的影响的，您要不要考虑解决一下这个问题？”

我问道：“怎么解决？”

皇后道：“比如…陛下暂时就不要和方计相来往了…或者…让方计相暂时不要管理朝中事务了。”

我不满道：“凭什么？凭什么他们说什么，朕就得干什么？朕与同甫来往得好好的，朕凭什么不能和他来往？他们若讲话也有同甫一半的中听，朕也可以去和他们来往啊。还有，同甫能任计相是他自己的本事，朕说了要用他就一定用他，管别人怎么说。”

皇后面色不太好看，继续道：“陛下，您看从古至今，像方计相这样为您办事，但得罪人颇多，且位高权重颇受宠信的官员，最后结局都怎么样了？”

我想了想，好像大部分都被诛灭九族了…

我道：“这不一样，朕会保住同甫的。”

皇后看了我许久，最后只叹了口气，向我行礼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