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宫的大门敞开着,帝后二人下了马,直奔配殿而去。殿外站着三三两两的宫女太监,纷纷跪地叩头,再入殿内,谦太妃双眸红肿,脸上仍旧淌着泪,一旁的随侍嬷嬷不停地劝慰着。
几位太医一夜未合眼,骤然跪在皇帝面前,道:“皇上节哀。”
皇帝不忍去看一眼永璟,只觉得天旋地转,如山崩一般。加之连夜赶路,早已经不起打击,宛若大厦倾颓,跌坐在梨花木椅上。
映芸瞧向谦太妃,问道:“太妃,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谦太妃的眸子布满了血丝,瞧着格外瘆人,一提此事,又是两行清泪滚落,用绢子拭去,才道:“方子是法源寺的老方丈给的,治咳嗽风寒最是见效了,我我也是好心给十三阿哥试一试”
“试一试?”皇帝铁青着脸,道:“永璟是猫还是狗,你竟拿他的性命开玩笑吗?”
谦太妃浑身哆嗦了一下,泣声道:“是一道老方子了,我之前风寒就是服药后治好的,我怎敢胡乱给十三阿哥服用?”
映芸顺着皇帝起伏的背脊,安抚道:“皇上,先听听太医怎么说的。”
太医黄斌精通小方脉,叩首回道:“禀皇上,十三阿哥是因服用了朱砂一味,才导致病情急转直下。朱砂虽可入药,一星半点的计量,于成年人是无碍的,但十三阿哥年幼,不宜服用。臣察看了药渣,其中含有大量的朱砂,即使是成年人,亦不可长期服用。”
皇帝脸上布满了阴翳,神色幽暗难辨,法源寺的老方丈已经圆寂多年,这方子的来源已经无从考据。博士
谦太妃的一面之词,是否可信呢?
皇帝心底存了个疑虑,谦太妃一直对太后恭敬有加,对他们晚辈更是疼爱,如此慈眉善目之人,皇帝却也不信她会故意做出丧天害理之事。
谦太妃连连摇头,道:“皇上,我是看十三阿哥咳喘厉害,才用了此方。”
瞧谦太妃此时言辞恳切,懊悔不已的样子,皇帝渐渐打消了疑云。谦太妃是先帝遗孀,又是弘曕的额娘。弘曕被削爵,颓废了两年,皇帝心底终有些许愧意。
永璟已殁,再如何责怪谦太妃,都是于事无补了。
皇帝紧攥着拳头,指间的关节泛白,心中的悲恸被强行压制着,须臾才道:“圣祖驾崩后,先帝曾有旨,嫔妃有子所出,皆可由子奉养。太妃已近不惑之龄,朕特许太妃出宫,由弘曕赡养。”
“皇上!”谦太妃凄楚地唤了唤,见他决绝的眼神,只得抹泪领旨。
皇帝的旨意委婉,说好听点是出宫奉养,可谦太妃这般出去,明眼人都清楚,这是被驱逐出宫了。
没了太妃的头衔,流落到贝勒府,谦太妃往后余生皆要靠着弘曕。凭着弘曕的俸禄,这日子过得自然没有宫里舒服了。
想到出了宫后,一年到头都见不到福康安,谦太妃心里更是难受至极。但大祸已经闯下,已然无处求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