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吾酒庄倒是比易小秋想象的要大上不少。
照他估计,这酒庄旗下鳞次栉比的葡萄园,林林总总加在一起,所占的面积怕是超过美罗多克岛的四分之一。
因为大案的发生,今日的酒庄并不同往常一样人声鼎沸。人迹冷清的情况之下,幽静雅致定的月吾酒庄便显得尤为空旷。
催动起意念通识,易小秋轻松地将月吾酒庄的每一寸土地刻印在脑海之中,倒也不用任何人指路,很轻松地便找到了案发的那座葡萄庄园。
满地的尸体还未收起,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想找不到也难。
意念收回,易小秋的身形随清风浮旋而起,眨眼间出现在了案发的比文斯庄园中。
站定身形之后,易小秋抬眼望去,这庄园中除过十七具倒在地上的尸体之外,在各处四散站着十几位同样身着黑袍的巡检组成员。
而在这些巡检租的成员的成员之间,有一位明显不同于他们的中年男子。
此人身着一身绛紫色长袍,手握腰间武士长刀的墨黑色刀柄,微笑地看着突兀间从天而降的易小秋,赫然立于人群中心。
紫袍守卫者,象征着审判骑士的最高领导团体——易小秋认得这一身紫袍。
“小子,旬日不见,你对自然元素的运用倒是愈发的得心应手啦!”
并不惊讶他的到来,这位紫袍守卫者的言语之中似乎与易小秋还颇为熟悉,倒是让易小秋颇为疑惑。
“在我的印象中,似乎与阁下从未谋面。”
易小秋忍不住微微皱眉。
这话说倒是没错。
自从上了卡布勒斯之后,易小秋接触到的关于帝罗兰多的秘密着实是不少,甚至自己本身还稀里糊涂的成为了巡检处的一名巡检专员。
但是,对于负责守卫卡布勒斯安全的审判骑士团,他也一直只是有所耳闻,几乎没有亲身接触过。
之前缉捕游子禾等人的时候,缉统司倒是出动了两位紫袍守卫者,虽然同是东方人的面孔,但是易小秋确定,绝对不会是眼前这一位。
那如此亲近熟悉的语气,易小秋倒是能接受。毕竟上得岛来,对他表示亲近的陌生人多了去了。
只是这“旬日不见”,却又是从何而来?
“也对,那天你好像没看见过我。”
似是猜到了易小秋心中所想,这位紫袍守卫者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解释道,
“那天我一直在开船来着,我能看见你你倒是没有看见我。把你接回来的功劳反成了徐四眼一个人的了,干!”
听了紫袍守卫者龇牙咧嘴的吐槽,易小秋不禁恍然。
眼前这位应该就是当初徐崇口中那位吓退了鹰联邦鸟人的专属守卫——长泽一郎。
“您是长泽......长泽老师?嘿,说起来,我是该管您叫叔叔还是伯伯?”
易小秋苦笑一声,走上前问候道。
说来好笑,在华夏的时候,易小秋兄妹由于大老言老哥一个儿的原因,从来没有过什么亲戚。没想到一上了卡布勒斯,竟然冒出了一群叔叔大爷,姑姑婶婶的。
也是无奈!
“不用不用,叫叔叔伯伯的不合适!”
没想到听了易小秋的询问,长泽一郎竟然连连摆手道,
“虽然我和你们老爹同龄,可论起来张狂还是我的亲师弟,你也叫我一声大哥吧,我也不算吃亏!”
说起来,东方问道者对于伦理辈分的问题,确实要比来自西方的魔法师们更看重些。
长泽一郎明明与言沉沉、徐崇等人同龄,却向来以晚辈自居。虽然有一丝丝装嫩之嫌,却也是因为这伦理辈分的观念。
“长泽大哥!”
能不见面矮一辈,对于叫惯了叔叔大爷的易小秋,还是欣然接受的。
“您是来负责这件案子的?”
关系如何摆一边,这话必须得提前问清楚了。一旦这个事情由缉统司甚至是审判骑士团直接接手,那情况完全就不一样了。
“不是,是我请老师来的!”
长泽一郎摆了摆手刚要回答,易小秋的身后便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回头看去,正是在酒庄门外遇见的那名黑袍巡检。
“付臣,快来见过你小师叔!”
看着易小秋同眼前的黑袍青年对视而立,长泽一郎哈哈大笑一声,伸手招呼道。
“小师叔!”
也不知道是从哪论来的小师叔,不过这位付臣倒也没说什么,恭恭敬敬地朝易小秋行了一个道礼,问候道。
“客气客气,师叔来的匆忙,也没给你准备什么见面礼,以后补上。”
易小秋撇了撇嘴,心情却是相当的畅快。
自从来了帝罗兰多之后,易小秋这还是第一次成了别人的长辈,虽然不明所以了些,可到底还是叔叔不是?
“见面礼倒是不必了,不过请师叔不要给晚辈添麻烦也就是了。”
对这位从天而降的小师叔,付臣倒没什么敬畏,直截了当地说道。
“一码归一码。”
易小秋同样不客气地摆了摆手道,
“案子虽然发生在你们巡检十六组的区域之内,但是主审却是我这位巡检专员。任务主从要说清,免得将来起矛盾。”
听了易小秋的话,付臣不置可否地朝他拱了拱手,然后便转头望向看热闹的长泽一郎问道,
“老师可看出来,这些学生的死因究竟为何?”
正看这两个年轻人斗嘴斗得起劲儿,骤然听到付臣的问题,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凝,旋即认真严肃地回答道,
“死因尚不明确,不过据我观察,确如你所说的,不像是那光谱仪器所为。”
“长泽大哥检查过这些人的尸体了?”
倒是没想到,巡检十六组的人竟然会为伊莱贾说话。
毕竟作为本案的证人,巡检十六组的十几名成员眼睁睁地看着伊莱贾动用了聚合光素仪。
若是能证实这十七名学生的死因不是由D6元素造成的,那伊莱贾身上的嫌疑基本也就洗清了。
“粗略的看过一遍,我也是刚来而已。”
长泽一郎指了指倒在一旁的众多尸体,同易小秋说道,
“不过,若你为主审的话,还需亲自查验一番。翌日留作卷宗,由你亲自来写,便更有说服力。”
“这是自然!”
易小秋认同地点了点头,他到月吾酒庄的目的,本就是为了勘验现场而来的。
分别朝长泽一郎和付臣拱了拱手,又对其他没说话的巡检十六组成员点了点头,易小秋便不再客套寒暄,转身朝那十七具尸体走去。
并没有影视剧中中见到尸体那样强烈的不适感,一是因为易小秋这个人的感情实在是不敏感,甚至可以说是淡泊到了极点。
人而已,一种生物,对他来说死的活的没差!
第二也是因为,这十七具尸体看上去真的没有那么恶心。除了伊格利斯的身体干瘪成了一团之外,其他十六人的表情可以说是相当的安详。
“这些人的死因明显不一样。”
看到易小秋微微蹙起的柳眉,跟在他身边的付臣开口解释道,
“除了伊格利斯身体里的水分被完全抽干之外,其他十六人的身上根本找不到一点伤口。”
却是怪异得很!
“不仅仅是身体上没有伤口,通过我的观察,我发现那十六个人的身体机能虽然已经逐步萎缩,但是一些系统和器官却意外地仍在运转工作,不过生命体征倒是一点也不见了。”
“脑死亡?”
听了长泽一郎的补充解释后,易小秋眉头舒展,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不能说是脑死亡。虽然情况多少有些类似,却不能一而概之。”
付臣接过话头,指着其中几具尸体说道,
“像这几位,他们的大脑中枢明显还在运转,甚至机能都不曾减弱。还有那几位,他们的大脑虽然已经停止工作,但他们的心脏却跳动的异常强壮。”
在向易小秋解释的同时,付臣的心中也不禁惊愕非常。
若非原因复杂诡异,付臣也不会把百忙之中的老师长泽一郎请来月吾酒庄。
从昨天伊莱贾和卢妮卡逃跑之后,付臣虽然代表巡检十六组下达了追捕令,却丝毫没有亲自动身追捕的打算。
一来确实是不想陷入洛克菲勒家族内部争端的泥潭中去,实在是没这个必要。
二来也是好奇心作祟,他怎么也不相信区区一道蓝光,就能将十七个人准确地全部消灭殆尽。
要知道,当时他和他的组员同样置身于D6光素之下。
没道理那十七个人死的干干脆脆,他们反倒是半点事儿都没有。
说起来,以付臣的天赋而言,就算是在天才辈出的第一学院,他也绝对属于最顶尖的那个梯队,否则也不会被长泽一郎收为亲传弟子。
按理说,付臣毕业之后,直接进入审判骑士团绝对没有一点问题,而之所以到了巡检十六组做了一位副组长,完全是因为他的性格。
用他老师长泽一郎的原话来说:这孩子在路边捡到一块石头,都必须探究出来到底是什么品种,原产地究竟在哪,还有没有其他同类......
强大的好奇心,以及对未知的探索欲,让付臣选择了巡检这么一份可以满足他一切追求的工作。
无疑,眼前这桩离奇诡异的大案,彻底勾起了付臣的兴趣。
作为他的老师,长泽一郎在无奈之余,倒也是支持的。
不说别的,能让一位地位尊崇的紫袍守卫者,巴巴地来给他当仵作、当法医验尸,足见长泽一郎对他这位学生的喜爱。
对于付臣所说的这些情况,易小秋基本上也是认可的。
通过强大的意念通识,他并不需要逐一检查每具尸体。只要脑海中的念力催动,每一个人的情况便会清楚明确地刻印在他的眼前。
当真是死状各异!
除了伊格利斯身体里的全部水分被抽干,连大脑在内的系统和器官也全部干瘪萎缩成一团,其他人的身体甚至可以用健康来形容。
可是偏偏是这些好像没死的人,却被付臣和长泽一郎言之凿凿地宣布了死亡,这......
“一般来说,判定一个人的死亡无非就是三种情况:要么大脑停止活动,这是脑死亡;要么心脏停止活动,这是临床死亡;要么就是细胞停止再生,这算是生物学死亡。
可是我敢确定的说,除了伊格利斯之外的这十六个人,他们的大脑、心脏,都分别具有着强大的生命力,甚至他们的细胞有的还在分裂。你们到底是怎么界定他们的死亡状态的?”
这才是易小秋最为困惑的地方。
明明只是一些植物人,可能无法呼吸,却一个个都活的好好的,怎么就说人家死彻底了呢?
易小秋感到疑惑,却没想到他的问题让付臣更加诧异。
付臣侧过头,不明所以地看向长泽一郎,他对易小秋这位突如其来的小师叔并不认识,反而长泽一郎倒是释然地点了点头。
也对,这小子从小在岛外长大,有一些基本认知还停留在过去,不难理解。
“你说的也没错,不过岛上死亡的界定确实与外界不同。对于每一个卡布勒斯的生物来说,除了你知道的那些基本的生命体征之外,还有最为重要的一项,那就是意念通识。”
长泽一郎考虑了一下,开口对易小秋解释道,
“嘶......怎么说呢......对于我们来说,真正的死亡并不只是身体机能停止运转,最重要的还是看这个客体是不是依然存在。
只要客体还存在,那他就不算死亡,但是一旦他不再切实的存在了,那即便他的身体机能仍然运转,我们也会判断客体已经死亡。
额......这么说有点绕,你能理解吗?”
“一下子从生物医学上升到了哲学的高度,多少有点接受不了。”
易小秋忍不住咧了咧嘴,长泽一郎的这一番话,即便是以他的理解能力,最多也只能听个一知半解。
一旁的付臣微微一笑,他算是看出来自己这位便宜师叔,应该没有接受过系统的学院教育,对于析物主义理论的了解,怕是还不如一个学前班的孩子。
看着自己老师笨嘴笨舌也解释不明白,付臣便将“教育”易小秋的任务,给接了过来。
“简单来说,卡布勒斯界定一个人的死亡,是通过意念通识的有无来判断的。拿人来举例子吧。
一个人如果他的意念通识仍然存在,那就意味着他仍然存在在这个世界上,那就不算彻底地死亡,也有继续救治的价值。
而一旦他的意念通识彻底消散,就意味着这个人已经不再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了。即便是身体机能仍然在运转,也只是一种生物学上的自然现象而已。
通俗点说,这个世界上有他没他都一样,那就不算是活着。”
“照你们这个说法,那世界上估计也没几个活人!”
算是勉强听懂了付臣的解释,易小秋忍不住撇嘴吐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