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轻歌曼舞,就有人愁到头秃。
长安歌舞升平的时候,长安以外,土匪贼寇山大王多不胜数。
没奈何,说是天下太平,其实远远没到那时候。
李唐的天下,依旧是烽烟四起,贼寇横行。
所以李世民很苦恼,皇帝一苦恼,下面的人自然会跟着苦恼。
尤其是最近红翎急使多了一些,沿海、西南、岭南一线,简直就没有消停过,没事就折腾一番。
再加上新罗、百济、高丽一直首鼠两端,冯盎态度暧昧不清,苑君璋、梁师都还在造反中,罗艺个老小子更是蠢蠢欲动,不怀好意,所以李世民哪有好日子过?
诸事纷乱,李世民这个皇帝,自然愁肠百转。
“诸卿,可有良策?”
衮衮诸公面露沉重之色,一个个交头接耳,商议着对策。
李世民叹息一声,道:“天下尚未太平,四海尚未统一,朕与尔等宵衣旰食,鞠躬尽瘁,这些人怎么就不知道消停一点?”
长孙无忌站了出来,沉声道:“臣以为,应该尽起大军,剿灭贼寇,至于那些意图谋反之人,应当用非常手段,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省的生出祸患。”
李世民皱眉,不悦道:“民之所以为盗者,由赋繁役重,官吏贪求,饥寒切身,故不暇顾廉耻耳。朕当去奢省费,轻徭薄赋,选用廉吏,使民衣食有余,则自不为盗,安用重法邪!”
唐俭上前,躬身道:“非常之时,自当用非常之法,臣以为,长孙大人所说有理。”
李世民沉声道:“大唐初立,不宜用重法,朕与诸卿励精图治,鼠年之后,未必不能海内升平,路不拾遗,外户不闭,商旅野宿焉。”
众人默默无言,李世民颇有些意兴阑珊,“君依于国,国依于民。刻民以奉君,犹割肉以充腹,腹饱而身毙,君富而国亡。故人君之患,不自外来,常由身出。夫欲盛则费广,费广则赋重,赋重则民愁,民愁则国危,国危则君丧矣。朕常以此思之,故不敢纵欲也。
诸卿当谨记,如今还是不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之时。
着兵部尽快拟订征讨办法,朕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扫除这些贼寇。”
李靖如今正是兵部尚书,当即出列道:“臣遵旨。”
“诸卿还有事上奏否?”李世民看了看日头,道:“无事就散了吧。”
“臣要弹劾龙首县子周邵,骄奢淫逸,纸醉金迷,一场宴会,竟然靡费数百贯之多,所饮美酒,价值千金,所用美食,古来罕有,更有靡靡之音,令人沉醉其中,久而久之,必然会丧失自我。
臣闻太子殿下参与其中,令臣不胜惶恐。
国之储君,乃是一国根基,岂能与此腌臜之辈为伍!”
李世民就是随便问问,就像咱日常见面就要问一句:你吃了吗?
没成想还真有找存在感的。
关键是这位还是在太子身上找存在感,这如何能忍?
“哟呵?王御史,你这话是啥意思?俺老程昨儿也去了,是不是也要治个骄奢淫逸的罪名?”
程咬金抠着鼻孔,打着哈欠,满脸找茬的模样。
最近被四面八方的邸报搞的心情不顺,正要找人出出气,这出气筒就自动送上门来了。
“程将军,下官可没有这么说。”王御史也是个硬岔子,身为御史,纠察百官是职责所在,御史可是文官的良心,他自然不惧程咬金,言下之意,我虽然没这么说,但是意思就是这个意思,不光是你,你身边那两位也跑不了,都该问罪。
魏征的老脸漆黑,他是谏议大夫,御史的头头,按理来说自己下面的人干什么事都得事先通个气,大家同气连枝的,也好有个照应,但是这事他不知道,不仅仅是他,他手下的御史一个个也是一脸懵逼。
王御史可不是一般人,人家是五姓七望的王家出来的人物,自然颇有傲气,看不起自己的穷鬼同僚也不算什么。
但是这事情做的就有些不地道了。
所以当程咬金、尉迟恭一左一右把王御史夹在中间威胁的时候,没有人上去说话。
还是孔颖达看不过去,呵斥道:“朝堂之上,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程咬金斜着眼看孔颖达,冷笑道:“老孔,说这话就没意思了,这狗东西编排俺,你没听到?今天不揍他一顿,明儿谁都敢编排俺,这口气怎么忍?”
孔颖达黑着脸,朝堂都被这些粗人弄的乌漆麻黑,依他老人家的脾气,应该全部发配边疆,把朝堂留给文人,大家和光同尘的一起共事,其乐融融,怎么都比现在这个样子好。
一场争论马上就展开了,孔颖达上场了,别的文官也不好意思看戏,当即一顿口诛笔伐。
眼看程咬金、尉迟恭节节败退,又不可能真打人家一顿,年纪都不小了,碰一下都可能出人命。
于是乎武将这边立刻拉拉扯扯,满嘴喷粪。
挑事儿的王御史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弹劾一个新晋的县子,就惹出这么多大佬来吵架,似乎跟他已经没啥关系了,大佬们吵架的方向已经严重偏离了他弹劾的内容,直接照着先人祖宗上去了。
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啊!王御史血流满面,这是不知道哪个手黑的,一拳砸塌了他的鼻梁造成的。
李世民终于怒了,大喝一声,“住手!”
程咬金当先停手,孔颖达气急败坏,他的笏板被这个粗货掰折了。
武将们快速回到了自己的一边,一个个泰然自若,言笑晏晏,庆祝这一次属于武将的胜利。
文官们一个个怒火攻心,吵架他们在行,毛手毛脚的,哪里是武将们的对手,所以他们的情形有些惨,笏板被掰折了还是最轻的,还有手指头被掰断的,门牙被打掉的,甚至还有一个连官服都没了,羞愤欲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李世民怒哼一声,拂袖而去。
最近他拂袖而去的次数似乎多了一些,所以大家也不以为意,整理了一下,便各自离去。
一个好心的小太监,还从角落里把那个被扒了官府的家伙的官服找到了,殷勤的给人送了去,换来了一声怒斥,外加一双鼻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