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使李达端坐在宽大的椅子上,他四十五岁,头戴烟墩帽,穿着四品文官服饰,是十二监中御用监少监,旁边站着的不到二十岁的宦官,是他从京师带来的宫中御用监典簿,名字叫喜子。
闻达坐在右手边,挺着大肚子,头戴三梁冠,五品飞鱼服,佩戴绣春刀,这是一个锦衣卫的标配。左边坐着李先,下首还有哈三等一些百户、副百户。
陈鲁进来,大家都站了起来,包括李达。李先和闻达都让他坐上首,他死活不同意,谦让了半,在李先下首落座。
离京前,翰林院大学士胡大人特意接见了闻达,这就很不一般,锦衣卫不隶属他们,和他们也井水不犯河水,何况胡大人是首辅,竟然接见这么卑微的副千户,可见此行的重要性。
他对闻达:“你们这次出使西域,在下元节前必须到达哈烈,否则下大乱,这事你们中使大人都知道。一路西去,会有各种危险,有人不想让我们朝与西方交好,会使出各种手段阻止你们,或者挑起事端,制造矛盾,让你们寸步难校”
胡大人看了他一眼,接着:“几位使者,尤其是副使陈大人,他精通番语,多次去过西域,对那里的道路和风土人情都比较熟悉,更是一些饶眼中钉肉中刺,这些人会想尽一切办法杀掉陈大人。你到肃州把我的话转给宋大帅。至于中使大人,圣上会告诉他的。”
离京时,闻达把胡相的话告诉了李达。李达也格外留心,但是没有太当一回事。到了肃州,见到了宋大帅。
这位大帅久在边镇,对西域情况了如指掌,对一些邪祟妖魔、修仙闹鬼的异端也有所了解。和中使交换意见后,增加了三百人,把自己最得用的亲兵百户哈三派到使团。临行时又给了四百道符箓,在这次派上了大用场。
李达看人都到齐了,咳嗽一声,大家立刻安静下来。
李达的公鸭嗓响了:“诸位大人、将军们,原计划在未正启程,但是前哨来报,前面都是一望无际的荒漠,四五十里,午后启程恐怕夜间走不出去荒漠,没有水,晚间没办法宿营。只好再住一晚。明四更做饭,五更启程,到明晚上一定会穿过这几十里荒漠,那时再作计较。”
陈鲁看了一眼李先,李先朝他点点头,他明白了,自己卧床的这几个时辰,他们已经议过了。
他想起老师阿德的话,隐隐感到不安,:“中使大人,我认为,这地方不可久留,一点也不好玩,这帮家伙真想要命啊。快走吧,太吓人了,哪怕再走出十里、二十里也行,在这里取足水就是了。”
大家看他话,明明又是一个不着调的胆鬼,大家习惯了。
哈三也表示赞同,他一直在坚持启程。他已经劝过中使,这些木栅也可以带上,不怕前面没有树木。即使做不成营栅,把车马围起来就可以了,这也是行军布阵经常能用的法子。
李达摇摇头,:“子诚大人,哈将军,你们的担心本使能理解,本使也考虑过,咱们的将士们一夜没睡,再强行军,到了宿营地,没有意外也还罢了,一旦出现意外,我们的一群疲兵哪里还有什么战斗力了。何况夜来这一战,这里的冰魔已经大伤元气,没有力气再闹腾了。就这么定了。”
大家都闭嘴了。李达接着:“离京陛辞时,圣上特意嘱咐保护好陈大人,胡相也叮嘱了闻将军,到了肃州,宋大帅又千叮咛万嘱咐。当然这都是圣意。夜来这一战,大家都看明白了,皇上圣明。这些妖人要的不是本使的脑袋,而是子诚大饶。”
到这里,看了一下大家表情,故意咳嗽一下,接着,“大家想一想,他们杀掉了子诚大人,我们的使团就是聋子瞎子,还去什么西域?他们想拖延时间,十月初一到不了哈烈,后果不堪设想。各位将军们打起十二分精神,时刻保护好子诚大人,他如果有一点点问题,出在哪个人身上,本使只好对不住了,必然请王命旗牌杀他祭旗。”
几位武官都站了起来,轰雷似地答应。闻达:“中使大全请放心,末将已经分派妥当,由哈将军全程护侍陈大人,寸步不离。”
陈鲁拍拍自己的脑袋,:“我老人家的脑袋这么值钱,这是升值了。这些人不会做生意,明码标价,我看划算就卖给他了,银子给大伙儿分了,也都发一笔财。”大家都笑了。
哈三摇摇头,也笑了。哈三高大的身躯,国字脸,短粗的眉毛,脸色暗黄,双颊留着高原红。他自幼在边镇,会蒙古话、西域话,武艺高强,又受过异人指点,练就一双夜眼,能看穿夜空,识仙辩妖,曾经做过宋大帅的贴身侍卫,加上读过书,有文采,才刚刚二十四岁,升为百户。
这次奉宋大帅命令特意来保护几位使节,尤其是陈大人。
李达放下心来,赞许地点点头。摆摆手,大家都退了出去。三位使节又坐下来商量下一步。
陈鲁眼下最要紧的是鬼符。他拿出阿德留给的符箓,李先过来裁黄裱纸,跟随中使的宦官喜子赶快取出朱砂来磨。陈鲁净手、焚香。李先拿宝剑护侍,自己捻了两个剑诀,把剑递给陈鲁。
陈鲁接过宝剑,也捻了两个剑诀,又比划了几下,口中念念有辞,突然大喝一声:“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
放下宝剑,拿起朱砂笔,在原符篆上虚画几下,只见原符篆上显出道道红光,一缕缕冲向笔尖。
众人看得出神,陈鲁饱蘸朱砂,去空白黄裱纸上画符。他想照葫芦画瓢。可是他的笔尖接触到黄裱纸上,只见红光一闪。一模一样的符篆完成了,不是瓢,是葫芦。
几人又惊又喜,陈鲁一张张画起来。李达和李先看他一个人画得慢,也想帮助画几张,也拿起朱砂笔,同样的在原符篆上虚画几下,可是在黄裱纸上再画的时候,却画不出任何迹象。
在场的人大惊失色,知道陈鲁必有些缘故。陈鲁一脸正色,没有平时的戏谑表情,气定神闲地画了五十张,也像李先一样,再也画不出来了。大家明白,这是有定数的。
再看画过的符篆,都像是墨迹不干,在大帐内单放着,渐渐地干了。几人想收起来,只见满屋红光。再看符箓,鲜红如血,红光一闪,渐渐地暗了下去,一点一点的,最后没有了丝毫痕迹,就像是一张空白纸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