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蒋少游被苏西盯着看得无所适从,只得站了起来,挤出一丝笑容:“怎么,小娘子不认得建言了?”
“那就是你了?快,跟我来!”苏西拉起了他的手,就想跨步向外跑去。
谁知苏西忘了自己是“穿越”过来的异客,自己身上那层层叠叠的裙子,如果没有侍女在旁给她提起裙脚,她哪里跑得起来,这不,一抬脚,裙脚就实实在在地把她给绊倒了。
蒋少游冷不丁地被苏西抓住了手腕,本朝男女之间尚不能有如此亲昵的举动,可把大家给吓坏了。
苏西被蒋少游的挣脱手腕动作一推,又要准备摔在了地上,好在他看到了苏西那受伤的额头,还是托了她的腰一下。
这一下,似乎让苏西有种被电击的感觉。
兄长高长云见此情景,离了那张扶手椅,快步走了过来想接过蒋少游的手,哪知被妹妹一手推开。
“建言哥哥,你来,我有事和你说。”苏西站稳了后,又拉着蒋少游的手,这次她学乖了,自己提了裙脚就往外走。
兄长和嫂嫂互递了眼色,崔氏会意,阻挡了苏西,说道:“西儿呀,中书还要和你阿兄说些事情……”
“谁也不许拦我,不然我再撞一次?”高苏西哪里管那么多,指着自己的额头威胁道。
见众人无语,她拉着蒋少游,瞅着府里哪里空旷,就往哪里跑。
好不容易找到了地方,她上气不接下气,仿佛这里的空气都不够她呼吸似的,一时间脸红扑扑的。
蒋少游看着她如此气喘,看着四周无人,只得轻轻地给她拍着背,柔柔地说道:“苏西,好点了吗?”
“建言哥哥,我……我问你,你替陛下建的那座宫城……在哪里?快带我去!”高苏西记得,前世就是在宫城墙角,被这个蒋少游用力拉了一下,就穿越到了这里,现在只能让他带自己去“故地重游”,还有回去的可能!
想到自己呕心沥血、倾家荡产创作出来的《洛神赋》,就这么给那个韩峰给剽窃了,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什么宫城?陛下的宫城不就是在城中吗?”蒋少游不解道,“吾尚未有官职前,宫城就已经在那里的呀!”
“不是,你不是奉了陛上之命去北齐,秘绘齐国宫殿形制吗?怎么,你不是已建好了叫我去看吗?”高苏西急道。
蒋少游被她说得稀里糊涂,他说道:“苏西,你是不是还没好啊?怎么你说的话我一点都听不懂?”
“啊,不对,现在是,不,如今是魏国几年?”
“太和八年。”
“啥?太和八年?”高苏西飞速地在脑里搜寻着前世的记忆,太和……太和是拓跋宏的第一个年号,魏国是拓跋硅在386建国,然后……然后……
高苏西在园里走来走去,一会看看天,一会看看地,一会又掰着手指不知在算些什么,蒋少游看着她,就那样微弓着身子看着她。
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还是一个扎着两只小丫角的小女孩,却因多病,经常都养在房里,房里常年弥漫着各种药味,大夫也不知请了多少个,这小女孩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
蒋少游年幼时,和苏西的父亲高聪一样,家境窘迫,虽然自己舅父崔光在朝中编撰国史,另一位舅父崔元祖在齐国当了官,却丝毫没有令他在魏国有着什么好境遇。
十五岁的蒋少游被配至云中兵营服役,就是在这里,他认识了高聪。
因为他性格机灵乖巧,既有文思,又能画刻,则以佣写书为业,但名籍仍留在云中兵营,而后被召为中书写书生。蒋少游由于书法好,佣书出名,入仕后,仍然为朝廷抄写书籍。
由于他在抄书为生的过程中,阅读了各类典籍,才学过人,又因为自己与高聪是挚友,高聪总在名高望重的族祖,汉人大臣高允的面前提起蒋少游,高允是爱才之人,因此常在主上和太后面前提及两人,因此颇受朝廷器重。
同日被封为中书博士。
蒋少游虽然有自己的小院,但却经常出入高府,可以说是看着高苏西长大,这小娘子虽然是个病秧子,却丝毫不阻挡她玩闹的性子,一会儿上山,一会儿下水,一会儿上树掏个鸟蛋,一会儿把两个哥哥的文房四宝给打个稀巴烂,家里上下却奈她不何,谁叫她是家里最小的呢?
然而她最喜欢的玩伴,却是这个比她年长十五年的蒋少游,建言哥哥。
因为他不时地给她刻个小玩偶,不时地给她带本画册,还不时给她给做个小发簪,苏西的姊姊(乳娘)还私下地笑话她,说:“不如,就让郎主把小娘子聘予蒋郎如何?”
齐雪不知今世的高苏西对蒋少游的感情如何,现在的她,还在算着现在是公历的何年。
“啊!”高苏西突然一声大叫,吓得蒋少游猛地退后了一步。
他看见苏西煞白的脸,急步上前问道:“苏西,你,你怎的了?”
“对对,阿娘说现在我们还是在平城,是吗?平城,就是以后的山西大同,天啊,还没到洛阳,就是说,皇帝还没迁都,还有七年,七年后才能到洛阳,那时还要派你去齐国偷建城攻略,啊,我还要多久才能回去……”今世的高苏西,说完了这些话,晕在了地上。
蒋少游对这个小娘子不时地晕倒,已经见怪不怪了,摇摇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她抱回了房中。
苏西的闺房里仿佛又回到了她刚穿越过来的情景,秦大夫又在忙里忙外,姚氏又在担心她会何时醒来。
今世的齐雪,又似乎走入了梦境。
梦里的蒋少游,和往常一样,站在宫墙的工地上,对着工匠们比划着,这里怎么修整,那里怎么刻画,高苏西则坐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不知是什么零嘴在吃着。
忙完了的蒋少游走了过来,坐在了她的身边,和她讪牙闲嗑。
“好吃吗?”
“嗯,好吃,建言哥哥是从哪买来的?”
“永宁寺边啊,好吃的话,哥哥下次带你去,找店家吃个饱饱的再回府,可好?”
“好,建言哥哥说话可要算数!”
“我哪时骗过你了?”
“建言哥哥,我……我想永远都这样做你的小尾巴……”
“好,不过可不要嫌我闷哦?”
“怎么会,建言哥哥有这么古怪的东西,哪里会闷呀?”
齐雪不知道这是高苏西的梦境,还是她和蒋少游之间真实的记忆对话,总之,齐雪觉得,这位高家三小姐,和蒋少游一定不一般。
忽然间,齐雪的梦里来了一个女人,她定神看了看,与自己似乎有几分相像,却又想不起来此人是谁?
“Shirely,不认得我了?我是你妈妈呀!”那女人说完,把齐雪就揽进了自己怀里。
“妈妈?”齐雪抬起头问道。
“Shirely,是妈妈,是妈妈,是妈妈对不起你,把你带到世界上,却没有照顾过你就随你爸爸去了,你怪妈妈吗?”
齐雪听了这话,眼泪早已不自觉地流了下来,她摇头哭道:“不,妈妈,我从来没有怪您,姨妈和姨丈都把我照顾得好好的,您不要担心。对了,为什么一直以来,您都没有来过我梦里?您是忘记怎么来了吗?”
“傻孩子,你看,你不是来到我身边了吗?”齐雪的妈妈说。
“什么?什么来到您身边?您在说什么?”齐雪不解。
然而齐母没有回答她的话,就已经消失了。
齐雪,哦,不,高苏西的手脚忽然间提了起来,在空中抓了几下,嘴里还在喊着:“妈妈,妈妈,不要走!”
吓得坐在一旁的姚氏忙抓住了她的手,死死地按回了床上,再把被子盖好,不让她乱动。
这时的高苏西才醒了,但还是不愿睁眼看这个处于北魏的世界。
高聪来到了房里,看得女儿似乎还在熟睡,坐在了床边与姚氏谈了起来。
“卿啊,西儿也及笄了,吾觉着她不应和建言走得太近了,如若有风闻出来,怕对西儿和建言都不好。”
“很久以前我都和郎君说过了,只是未得重视而已。”
“那时西儿还小嘛,况且她的身体不好,也就由得她去了,现如今建言和我都被封了中书,还是要注意点。”
“对了,那蒋中书如今也到了而立之年,怎么还不考虑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
“兴许是他尚无意如此吧,你我皆知其沉迷于营建、匠制,况且其名犹在云中,所以哪有把此事放在心上?”
“对了,我听郎君说过,蒋中书的母亲也是博陵崔姓,与新妇同出一族,郎君与他如此交好,不如让新妇也给特色一二?”
“如此甚好。”
高苏西虽紧闭着眼,却竖起耳朵极力地想听清楚父母的对话,听见自己阿娘如此为蒋少游张罗,心里却有一种酸楚的滋味涌上心头,既不想他另娶他人,也不想自己嫁作他人妇。
对了,刚才的梦境里,妈妈说自己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那么,那么坐在房中的酷似姨妈的阿娘,就真的是自己前世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