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高聪一家,都去了卢府吊唁,除了苏西。
姚氏临出门前,特意叮嘱她乖乖地呆在家,不能再随便出门,苏西小声地嘀咕着:“他都走了,我还能去哪?”
“你说什么?”姚氏问道。
苏西推了母亲出门,道:“没什么,好啦,您快去吧,阿耶怕是等急了!”
在府里的花园逛了一圈,在阿兄的小院里看了会小外甥高子秀写字、画画,百般无聊的苏西,郁闷地回了房。
小倩道:“小娘子,你今日看起来怎么这样不高兴?”
“我有哪天是高兴的?这里真的闷得我喘不过气。”苏西嘟起小嘴道。
小倩正给她叠着衣裳,说道:“小娘子,之前你做的那件‘百家衣’,城里的那些如你这般待嫁的女子,都夸你手巧呢!”
“手巧?她们这些养在深闺中的妇人真的没有其他形容词了吗?整天都在家,不捣鼓这些,人生还有什么意义?”高苏西今天的心情真的十分不好。
小倩听得奇怪,问道:“形容词?什么叫形容词?”
“没什么,小倩,你可听说过‘花木兰’这个女子?”苏西问。
小倩摇头道:“没有,是哪家的小娘子?”
“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没听说过吗?”苏西离了屋,又走向了外甥的屋子,回来的时候,带了两张黄色被剪作花状的薄片。
她让小倩在梳妆台前坐下,小倩哪里敢坐,苏西假装生气,道:“你坐下,又没主子在家,你怕什么!”
小倩只得乖乖听话,只见苏西细细地给她画了眉,将一张薄片贴在了她的额头上,左收拾一下,右再贴紧了一点,然后把水月镜递给了她,道:“你瞧瞧,好看吗?”
拿了镜子的小倩,看了镜中的自己,眼睛瞪得老大,那表情苏西看了笑得前俯后仰。
小倩道:“小娘子,这,我一个下人,这装扮不合适我呀!”
“什么下人不下人,只要装扮起来好看就行,女为悦己者容,不对吗?”苏西说道。
苏西继续道:“我观察你好久了,上次你不是看了我梳的发髻很喜欢吗?可是你的发薄,是不是自己藏起来梳了好久都没办法梳起来?”
小倩听了,脸红到了耳根子上,羞得说不出话。
“傻丫头,来,这次我给你单独做一个出来。”道罢,又把小倩的身子扭回妆台前,用梳篦将鬓发梳理成薄薄的一片,看起来就像蝉的翅膀一样,甚是飘逸动荡。
小倩目不转晴地看着,苏西也一步步地教着她,出来的成果让两人都惊叹。
突然门外传来了一阵吵杂,苏西似听见下人喊道:“这位小郎,你这样不经通传就进了高家,是不是有点不合情理啊!”
小倩吓得魂不守舍,放下了梳篦,跑到闺房门前,“啪”的一声就关门落锁。
苏西反而镇定,心里想着,太平盛世,哪会有什么盗贼,难不成来采花?她走了过去,拉开小倩,道:“不要紧张,本小娘子都还没见过什么是盗贼,来,开门。”
下人又喊道:“小郎,我家主子都出门了,你若要来拜访,请改日再上门,小郎,小郎,这院子你可不许进。”
“你家小娘子高苏西在哪里,我今日非得见她不可!”
高苏西一听,这熟悉的声音,分明是卢尚之,可是他家不是在办丧事吗?他来自己家干什么!
苏西开了门,靠在门框上,卢尚之却被吓在了原地,不敢作声。
下人道:“小娘子,您快回屋里去,我们这就把他给撵出去!”
“不必,让他进来,我倒要看看他要说什么!”苏西对下人挥挥手,道。
只见卢尚之一身素麻,头上还戴着麻巾,头上早已漫上了汗珠,他大口地喘着气,但眼睛却贪婪地看着高苏西。
卢尚之就这样看着苏西,自从那日把她送回府中,在轿里自己肆无忌惮地端详着这张美若天仙的脸,他想抚摸着他已经知道自己就此沉沦,非她不娶。
回到自家府上后,他跪在了双亲前,尤其是在躺在病榻上的阿娘道:“现如今阿娘这个身子,与高府的婚事能不能去繁以简,不能再拖了……”
卢尚之父亲卢玄却不同意,他对儿子道:“季儒啊,你阿娘这个身子,如果此时操办你的婚事,让高府小娘子嫁过来,未免会给旁人诟病,说咱们卢府的不是……”
卢尚之沮丧不已,回了房,好几日都没有出门,苏西的一颦一笑都让他想念不已,阿兄们知道他已经见过未来良人,都笑他犯了相思病。
哪知卢尚之的阿娘真的挺不过去,撒手人寰。
今日高府举家过门吊丧,去了灵堂后,高聪与父亲卢玄就进了书房,谈了好久,卢尚之趁着四周没人,悄悄地跟了过去。
不听还好,听了高聪的话,卢尚之想都不想,撒腿就往高府跑去。
“苏西,我……我今日来,是想和你说一件事。”卢尚之边说,边小心翼翼地抬起脚,想走近她的身边。
苏西提高了声音,道:“别过来,你站在那里就好,我听得见!”
“好好,我就站在这。苏西,今日你阿耶和阿娘过府给我娘吊丧,季儒这感谢你们。”说罢,对苏西作了一楫。
“长话短说,我就觉得奇怪了,你府上在办白事,你自己却跑了出来到我府上说道谢的话。”苏西道。
“苏西,我才知道高中书对我卢府误解这么深,我大家给我说了这门婚事,真的不是为了给我阿娘冲喜……”卢尚之急道。
苏西撇嘴,讥笑道:“那是什么?我们高府才没那么好骗!”
“苏西,我……自从那日在顺阳侯府见了你,我已经喜欢你了,无论如何,我定要把你娶进门里去!”卢尚之控制不住自己的腿,又上前迈了几步。
苏西反倒退进了房里,关上了门,卢尚之走到了门前,对门内大喊道:“苏西,你相信我,等我好吗?”
“我为什么要等你?我又不想嫁给你,你快回去!我高苏西不想成为红颜祸水!”苏西在门后说道。
下人拉着卢尚之出院,他还在喊:“苏西,你等我的好消息,我定然不让你等三年!”
“这卢府四郎怕不是发疯了?家里办着丧事,还跑到我们府上来。”小倩道。
苏西托着自己厚重的头发,道:“莫不是因为苏西我太美了?让他魂不守舍?”
说完这句话,两人都笑了起来,小倩道:“这还真的是,小娘子你的美貌可是人皆尽知的呀,如今还如此心灵手巧,如果不是定了卢府这门婚事,主上怕也不是会看上您呢!”
“胡说八道些什么!我高苏西此生,非建言哥哥不嫁!”高苏西道。
闺房的门又被推开,高苏西不耐烦地回头斥道:“还有完没完!你还不回府里去,硬闯了不是?”
许久都没见回音,小倩在水月镜里一瞧,可吓得“啊”了一声,那哪里是卢尚之,这是李冲的二女李伸王。
高苏西也看见了她,笑眼如花地道:“哟,你怎么来了,静悄悄地,也不让下人通报一声。”
“通报了可就看不见你在做些什么了。”李伸王也不讲究,坐在榻上。
小倩提着裙脚欲给客人沏茶,却被伸王一把拉住,托起她的小脸,仔细地看了起来。
“苏西,你这可就不对了,自己的侍女都收拾得这么漂亮,你让我可情何以堪,哎,罢了罢了,我还是回府里去吧!”说完,假装起身。
苏西知道这女子定是看厌了之前发髻和妆容,今日过来,是想看看自己有什么新奇的东西。
“好啦好啦,就知道你今日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想怎样?看看苏西我能不能如你所愿?”苏西靠近了她,问道。
李伸王对她道:“阿耶给我定了一门婚事,郎家是司徒主簿郑洪建……”说罢,脸飞上了一片绯红。
小倩正想说话,被苏西盖住了嘴。
“所以呢?那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呀,伸王小姐姐?”苏西捏了她那绯红的脸问道。
“上次你做的那件‘百家衣’,我阿娘甚是喜欢,所以想让我过来问问你,能不能帮我做一件嫁衣?”李伸王眨巴着那大眼,闪着无辜的眼神,问道。
小倩听了,手上端着的茶壶“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碎了一地,苏西知道她是何想法,佯装斥道:“怎么,倩儿你也想嫁了?等阿娘回府,我替你说说去!”
说罢给她挤挤眼,小倩识相地低头收拾了一地碎片,退了出去。
“哎,我这个苦命的人儿哟,敢将十指夸针巧,不把双眉斗画长,苦恨年年压金道线,为他人作嫁衣裳。”苏西叹道。
李伸王拿过高苏西的手,道:“你在胡说些什么?你可知城里都在传,高府小娘子高苏西人美手巧,却因高府与卢府结了亲家,卢府因主母过世不能办喜事,都想着你父亲会不会退婚呢!”
“什么?这些事都传?天哪,你们是有多闲!”高苏西惊道。
“你还不懂?城里没有结亲的官员们都等着消息呢!还说什么苦命的人,都要变成城里最抢手的香饽饽了。”李伸王道。
李伸王前脚出了门,高聪后脚就进了府。
高苏西巴拉巴拉地在父亲面前说着卢尚之刚才闯府之事,还把他说的那些话一字不漏地全部倒了出来,奇怪的是,父亲高聪却没有说些什么,只说自己累了,要回房里休息。
阿兄高长云脸色也不好,苏西拉着他的衣角,小声地问道:“阿兄,阿耶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今日在卢府,听说了主上想南征,正在征求各大臣的意见。”高长云道。
高苏西一听,兴奋地蹦了起来,道:“南征?终于南征了?啊,太好了,我可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