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西被这声音吓得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转头却看见一个明媚的女子模样,头上顶着高大的发髻,如飞鸟般飘逸,一支银钗插在了缓髻上,上穿右衽大袖衫,却是轻透,下穿满布忍冬纹的长裙,腰束白带,最引她注意的,是她随身佩戴的那个小银铃。
银铃有均匀地布有几名乐人形象,大银铃下还缀有六个小银铃,每个铃上嵌有红、蓝宝石,整个银铃造型小巧玲珑,工艺精细,看得苏西眼都不眨一下。
那女子看见苏西对着她一动不动,问道:“小郎,你可是看上了我这个银铃?”
苏西这才回了神,知道自己失态,起身施礼道:“请恕我无礼了。”
“看你的装束,不像是本朝人,唔,听闻最近魏来了使臣,你莫不是其中一员?”那女子道。
那精巧的小银铃随着这曼妙女子说话时的动作,也跟着一齐跳动着“叮铃铃”的声音,甚是清脆。
“你这纸上写的是什么?怎么我一个字都看不懂?”这女子又问道。
苏西觉得这银铃的声音似在哪里听过,可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在梦里吗?
苏西的心脏部位开始有疼感,她丢下了笔,狠狠地抓住自己靠近心脏部位的衣裳,脸上的五官也开始扭曲了起来。
一个俊美的小郎,瞬间像被人插了一刀在要命的部位一样,倒在了地上。
那女子和侍女被吓坏了,惊叫了起来。
酒肆里的小二和酒客纷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说着些什么,可都不敢靠上前去。
忽然一个男子闯了进来,一把抱起这小郎,就往外冲。
那女子回过神来,叫道:“哎,你……你和他认识的吗?”
“我们乃大魏使臣,此小郎是使团之人……”那人边走,边回道,还不忘给掌柜甩下酒钱。
这人正是蒋少游,回到驿馆的他四处不见苏西,依她的性子定是出去玩了。
出了驿馆就往各酒肆去找,兴许是心有灵犀,偶一抬头,便见她在楼上,他站在人群中就这样看了她许久。
哪知过了一队迎亲队伍后,他再抬头,已然不见她的踪影,急跑上楼却见她的四周围了一群人,只听到说:“咦,刚才还好好的,怎的就倒在地上了?”
蒋少游抱着她入了一家医馆,大声叫道:“哪位是大夫?哪位是大夫?”
坐堂大夫诊脉后道:“小娘子是不是饮酒了?”
“什么?小……小娘子?啊,对,是……是饮了一些……”蒋少游道。
“小娘子从娘胎出来之时,已有病症,不适饮酒,郎君你还得多加留心。”大夫说完,将手枕递给了药童,让他把药箱取了过来,从中取了一颗药丸,端了水,让蒋少游给她灌了下去。
大夫道:“郎君啊,看你们的装束,是魏使吧?”
“对,大夫好眼力!不仅看出我们的身份,连她你也知道是小娘子……”蒋少游道。
站在一旁的药童听得别人夸赞自己的师傅,自豪地道:“可不是!我师傅在这建康城里,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大夫却“咳咳”两声,那药童立马止住了话,对蒋少游做了一个鬼脸,退了出去。
蒋少游却想起了自己的稚童,道:“童言无忌,不过这药童说的也是真话,谢过大夫您!”
“这药童也是跟了我许久,总是这样口出狂言……来,郎君,这边请。”大夫道。
蒋少游对其作楫道:“还未请教大夫贵姓?”
“免贵姓沈……”大夫道。
“沈大夫,看您这店面不大,可来找您的医治的可不少。”蒋少游环顾四周道。
沈大夫给他沏了茶,谦虚道:“老夫常年在外,不经常在医馆,病者的病症拖得久了,也就成了重症,偏要等着老夫回来,这不,才刚回来,门前就这样了。”
“那您去忙吧,他们都翘首已盼好久了。”蒋少游道。
沈大夫对榻上的苏西望了一眼,道:“等药效上来后,小娘子便会醒来,郎君不要担心。”
真如沈大夫所说,坐在旁边等着她醒来的蒋少游看见她的眼在微微颤动,嘴里不知在说些什么,不一会儿,她悠悠地醒了过来,看见榻边的蒋少游,问道:“这里是哪?我怎会在这?”
“苏西,以后,你再也不许饮酒了,知道了吗?”蒋少游用命令的语气对她说道。
苏西却嘟起嘴,撒娇道:“那怎么行,哪日我和你成亲了,
合卺酒怎么办?”
“你!我和你正经说话,你能不能……”蒋少游气道。
“好好,不喝,以后都不喝了,可以了吗?”苏西看着这气得涨红了脸的蒋少游,此刻内心的甜蜜和苦涩却是交融得不知是什么滋味。
沈大夫看见这两人,心里有了底,走了过来,朝苏西问道:“小娘子,你可觉得还有哪不舒服吗?”
“这……我不是小娘子,我是……”苏西看看这大夫,又看看蒋少游,不知如何回答。
“好,好,小郎,这位郎君可和你说了戒酒一事?你这里是不是常年不舒服?像呼吸不畅、疲乏、不时地像有绞痛的症状?”沈大夫问道。
苏西望着蒋少游,意思是“这都是你和他说的?”
蒋少游摇摇头,表示不是,是大夫自己诊治出来的。
沈大夫看着两人眉来眼去,笑道:“恕我多言,小娘子和郎君的关系非同一般啊!”
“大夫,您刚才说的,我的确会时不时就这样,您既然可以诊治得出来,难不成你能治愈我吗?”苏西问道,虽然她明知这是不可能。
沈大夫摇头道:“还真的让小娘子失望了,此病真的不能治愈,只能在日常的生活中多加留心,首要戒酒,小心侍候着便好。”
然后再仔细地看了看苏西,再道:“看着小娘子这般气质,在魏境应该不忧衣食,且修养甚好,如若再嫁个如意郎君,此生无忧,只是,在后代方面,应是不能如愿了。”
苏西听了脑袋“轰”的一声,脸色煞白,看了蒋少游一眼,哪知他笑容依旧,温柔地看着苏西。
沈大夫哪看不出来二人之间的暧昧意味,对蒋少游道:“郎君,这是刚才小娘子吃过的药丸,你让她随身带着,如有不适症状初显,就得赶紧吞一丸,毕竟,哪日她身边无人时,还可自救。”
蒋少游掏出银两欲付诊金,却被沈大夫一再推脱,两国之臣民可以如此相识,已是有缘。
蒋少游扶着苏西回了驿馆,使从禀道:“有一女子留下了两幅字画,说要留给苏小。”
苏西疑道:“你怎知是给我的?”
“那女子描述得很是详细,使团里除了你还会是谁?”使从道。
两人回了房,蒋少游拿出那字画展开一看,却不是当今字迹,歪歪斜斜地不知是些什么符号,他问道:“苏西,这些是什么?”
苏西看看,那都是前世的英文,只是她写得潦草,便掩盖道:“草书呀,我只是在那酒肆上看见齐女子的衣裳甚是好看,便随意记了一下,哎,建言哥哥,我有话问你。”
说罢,便收了那字画,正儿八经地坐在了他的前面,问道:“建言哥哥,今日你都听沈大夫说了,我……我这样的身子,怕是不能生孩儿了,你……你还愿娶我吗?”
“如若我比你早去呢?留你一人在世上,可会孤独?我怎舍得?”蒋少游托起她的下颌,轻吻道。
“那我便随你一起去,这样,你就不用担心了。”苏西也回了他一个轻吻,躲进了他怀里。
崔宣伯在外敲门道:“苏小,建言兄,中散请你们过去。”
“怕是中散有僧智兄的消息了,我今日去了舅父家,他恰巧不在,快去。”蒋少游道。
两人急匆匆地来到了前厅,王遇让两人坐下,道:“彦甫,你先不要着急,我与宣伯今日在鸿胪寺内,打听了关于高侍郎的事。”
“我阿耶怎样?”苏西急问道。
“彦甫莫急,高侍郎性命无忧。”王遇道。
苏西这才舒了一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那他现在还是在南郡王府中?那我能去看看他吗?我要见他一面啊!”
“怕是不能,高侍郎来齐后,恰逢两国开战,前方大魏将士攻下了数城,虽双方均有死伤,但仍属我大魏占了优势,哪知这南郡王却以高侍郎为要胁,誓要我大魏还下那城池和百姓,这……”王遇道。
苏西哪管你什么战争,“扑通”一声,跪在了王遇面前,哭道:“中散,求您,求您救救我阿耶!”
王遇哪受得了如此跪拜之礼,忙起身扶起苏西,道:“彦甫,今日我等在离开鸿胪寺之时,齐宫里来了人,要我等今晚再进宫,萧帝设宴,指名要你一起。”
“什么?我又要去?”苏西道。
“兴许是因为你是高侍郎儿郎吧,彦甫,这正是你可以为救高侍郎这件事上出力之时,你快回房换上朝服,我等一齐进宫。”王遇道。
蒋少游却在心里存了疑惑,萧帝、淑妃还有那庐陵王为何三番四次都要让苏西进宫里去,怕不是王遇说得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