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办妥了。”上官华年倚着月华洞的石壁,望着眼前低头刺绣的背影,顿觉岁月静好。
“嗯。”凤锦心专心刺绣,未曾抬眼。
“心儿不问问华年,情况如何。”
“绝处逢生,她除了感恩戴德还能如何?”
“心儿洞察人心,真让华年刮目相看。”说话间上官华年已经走到她的身后,看着她绣的墨色山水图。一般的闺阁女子都喜欢什么花啊鸟啊的,但她自小就喜欢万里河山。
“却是不及王爷万一。”凤锦心终于抬眸看向上官华年。
月光皎皎,印在她幽深的眸色里似磷光点点,上官华年忽然低头吻住了她,似蜻蜓点水,良久,才舍得离开。
上官华年顺势坐到她身侧:“我以为你会拒绝我。”
“王爷是心儿的未婚夫婿,亲密些也无妨。”凤锦心却是一脸的波澜不惊,纤指一捻,继续刺绣。
“若是有一日心儿与华年亲密之时,是因为心儿想要与华年亲密,该有多好。”上官华年凝望着她姣好的面容,目光灼灼。
“是很好。”凤锦心的声音绵软幽远,消散在静谧的夜里。
“王爷,小姐,老爷有请。”有丫鬟来唤锦心。
“爹爹。”
“师傅。”
二人闻言忙跟着丫鬟到了庆王爷的书房。
“坐吧。”庆王看着二人一副郎情妾意的样子,心里也甚是高兴,“哎,这般如胶似漆,还未成亲,就双双把我这老头子给忘了啊,还得我遣人去叫你们才肯来。”
“让老师见笑了。”上官华年也不辩解,笑着应了。
“爹爹,有你这样说女儿的嘛。”凤锦心见老父亲心情爽朗,心里也十分欣慰,这桩婚事,确是极好的。想到这里,不免也有几分感激上官华年。
“怕什么,年儿又不是外人!”庆王爷倒是十分大方,想到最得意的学生就要迎娶自己心爱的女儿了,感慨道,“哎,我常年出征在外,心儿的娘亲又去得早,也没能给心儿生个兄弟的。我也是十分担心我将来若是去了,她无有依靠。有年儿你照顾她,我便安心了。”
“爹爹,你还这般年轻,说什么去不去的。爹爹一定会身体健康长命百岁的。”凤锦心前世经历了老父惨死,现在听到父亲又说起身后事,红了眼眶。
“哈哈,放心吧,我这老骨头且得多撑几年呢,好歹也得抱上三两个外孙、外孙女的再走,才有脸见你死去的娘亲啊。”
“爹爹,越说越离谱,让人听见该笑话了。”凤锦心见自己还未出阁,老父连子嗣都议论上了,做出一副羞恼的样子来。
“哈哈,年儿跟我打仗十几年了,师徒唠嗑,哪还扯那么多繁文缛节的。”
“老师说的是,华年定会努力,早日让老师实现心愿。”上官华年一副使命必达的样子,还不忘看凤锦心一眼。
凤锦心被他这么一看,倒真有几分害羞起来,佯怒道:“你们师徒好好唠嗑,我就不在这碍眼了。”说着就退了出去。
身后还有庆王爷爽朗的笑声:“这丫头,打小就是脸皮薄。”
庆王爷看着凤锦心走远,这才认真地问上官华年:“年儿,你突然要娶心儿,可是因为我那日托付你照看心儿的缘故。”
上官华年也收起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诚恳地应道:“老师的吩咐,华年依然是要尽力为老师做到的。但华年确实是真心爱慕锦心,想要娶她为妻。再者便是老师不吩咐华年,华年也一定会照顾锦心一生。哪怕她不愿嫁给华年,华年也一定会做到。”
庆王爷不甚唏嘘:“这样我就放心了。我自然比谁都希望你们能够成就姻缘。但你们两个我最是了解,都是极有主意的人,遂也不敢贸然撮合。没想到你们能自己生出情谊,真是全了我一大心愿啊。”
庆王爷又感慨了几番,才又正色道:“年儿,你可知我座下有一将领,叫作司徒晏。”
“自然知道。”上官华年嘴角划过一丝笑意,不愧是老师,一眼就能看出端倪。
“你不是那起子迂腐之人,我也不瞒你。元宵佳节那日,心儿贪玩,跟她阿姐上街去看灯,结果被歹徒掳了去,恰巧被这司徒晏撞上,救了下来。我虽然很感激他,但总觉得这事蹊跷了一些。”
“老师英明。那日心儿被劫匪掳去,碰巧华年也在。”
“哦?那可有什么不妥?”
“华年那日见到心儿被抓,立时便跟了上去,自然是看到了。那伙劫匪与那司徒晏本就相熟,却故意演出这个戏码,想来是欺负心儿少不更事,想以此骗取心儿的欢心,谋取庆王府的利益。”
庆王爷点了点头,一点都不意外。
“和我所想竟是一般无二啊。司徒晏此人虽然看着刚正不阿,英勇果敢,但他多次在为师面前表功,我又岂会不知。”
“那日我为了堵住他的嘴,保住心儿的名节,应了要收他为义子。今日虽然知道他设局图谋,但若拆穿他,他恼羞成怒,将此事宣扬出去,那心儿的名声.......”
上官华年却十分镇定。
“老师不必担心,家宴可照常举办,只是收为义子一事不必提前让赴宴的人知晓,其余的事情就交给华年吧。”
“如此甚好。”
当朝摄政王与庆王郡主即将成婚,满朝皆知,今日庆王府设宴,所邀之人悉数到场不说,便是不在宴客名单上的,也是细细地挑选了趁手的礼品早早地送来了,管家带着一众下人招待宾客,妥当收置礼品,忙得脚不沾地。
凤锦心正在窗前画眉,娥眉如墨,更衬得肤白胜雪。
“小姐现在可确是像女儿家了呢。”红蕊见小姐对镜梳妆,捂着嘴巴笑道。
“怎么我以前不像女儿家吗?”凤锦心看见红蕊一副吃惊的样子,颇觉好笑。
“当然了,从前小姐不是研读兵书,就是研究奇兵八阵,再来就是搜寻山水名画,哪会在意什么妆容衣裳的,真是对不住小姐这张国色天香的脸。”红蕊说着还煞有其事的摇摇头,表示下深刻的惋惜。
“贫嘴,快去把摄政王送来的百鸟罗纹织锦裙拿来给小姐换上,宾客们都到了。”董嬷嬷听得此话也甚是认同,却故意板起脸训红蕊。
红蕊吐吐舌头,连忙小跑着去了。
董嬷嬷仔细地替凤锦心挽着髻,看着镜子里娇俏的小脸,不甚唏嘘:“眼见着小姐就要出阁了,我却总记着小姐到处疯跑的孩子样,那时真是把我愁坏了,生怕小姐长成了一个假小子。不曾想小姐大了竟然出落得这般端庄大方,生得这般俏丽,待小姐婚后,和夫婿恩爱美满,再填上几个孩子,老奴将来去见夫人,也面上有光了。”
“嬷嬷不要这么说,嬷嬷把锦心辛辛苦苦地养大,锦心还要给嬷嬷养老,让嬷嬷也过上安安稳稳的好日子呢。”想到娘亲早逝,董嬷嬷这一生未能成家,一心一意把自己的娘亲照看到出嫁,紧接着又照顾自己,也很是动容,握着董嬷嬷满是皱纹的手,红了眼眶。
“诶,小姐说的是,小姐疼惜老奴,老奴知道。”董嬷嬷擦了擦眼泪,给锦心把发髻扎紧,换上了衣裙去了前厅。
“摄政王到。”
上官华年锦衣玉冠,甫一进门,众人忙起身参拜。
“年儿你来了,快过来。”庆王见到上官华年甚是高兴,又唤凤锦心,“心儿,你也过来。”
左侧上座坐着刚刚回京都不久的赵毅将军,庆王引着二人上前:“年儿,这是心儿娘家舅舅,长年镇守边疆,你来见个礼。”
“将军威名赫赫,华年虽未曾有缘得见,但也久仰大名。今日宫内传来消息,璇玑法师已将我和心儿的婚期定在了下月初五,我便逾矩一二,随着心儿叫一声舅舅,还请舅舅不要见怪。”
这话说得客气又恭敬,众人闻言皆是心下震撼,看来摄政王当真是钟爱庆王郡主,连娘家母舅都能得到摄政王这般礼遇。
这声舅舅喊得赵毅将军十分舒适,看见上官华年生得一表人才,英姿飒爽,又是权势滔天的摄政王,想到唯一的外甥女得婿如此,欢喜异常。
“甚好甚好,那老朽也托大,叫一声新婿。”
“舅舅言重了。”
一番喧嚣过后,众人入席坐定,庆王爷独坐高堂之上,司徒晏立于侧边,一身戎装也换成了寻常华服。
“岳父今日设宴,本该是聊些家常,大家联络联络感情。但华年的部下昨日斩杀一匪徒,查验过后发现竟与岳父有点渊源,今日就将匪徒尸首带来,此事如何处置,就麻烦岳父大人拿个主意。阿城,把人带上来。”
左城大手一挥,一具尸首被抬了上来,左城上前扯开暴徒衣襟,露出胸口异形图腾。
庆王爷脸色大变:“此人竟是北冥余孽。”
上官华年点头:“正是,当初岳父率兵平定北冥,北冥雄百万大军覆灭,当场自绝。后其同族胞弟北冥正继位,将本国图腾改了形态,由此推断,这暴徒,应该是昔日北冥雄余党。”
司徒晏听上官华年提起北冥旧事,心下悲愤难忍,将双手束于背后,握紧了拳头。正是咬紧了牙关苦苦忍耐的时候,却听见庆王叫他:“晏儿,你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