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办公室的敲门声响了。
“请进。”老周坐回自己的办公椅。
是新来的安南逸同学,他将几分纸质档的材料交给老周,应该是他的转学的个人资料。
林湘突然想起什么,她叫住新同学:“你是叫安南逸对吧?你应该知道什么对吗?关于小卖铺的。”林湘记得她离开小卖铺的时候正好碰到安南逸同学折返,那个时候,小卖铺一切都是正常的。
林湘将事实真相的稻草丢给新来的同学,她问的是‘你应该知道什么对吗’而不是‘你知道什么吗’
因为只要他能为林湘作证,她离开的时候小卖铺一切安然无恙就行了,她就能够洗脱罪名。
林湘心里没底,不知道他会不会帮自己,虽然同学一场,但他们成为同学还不到五分钟,而且他也不像是那种会乐于助人的热心肠。尽管如此,林湘还是对他抱着很大的期望。
“我只是回去拿修正液,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并不知道。”安南逸陈述完他的立场,一双黑眸平静地看着林湘。
空调吹得林湘身上有些冷,她胳膊上开始起鸡皮疙瘩。安南逸说完林湘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他,如果刚刚眼里可以看到一丝期待地话,那么现在她眼里什么情绪也没有。
没事,这本来就不关他的事,何必把他牵扯进来。他没帮属人之常情,怨不得别人。他帮了说明他宽厚仁慈,他不帮不能说明他无情。公理自在人心,自己没做过不怕别人诬陷。林湘在心里这样劝说自己。
那双眼里转瞬即逝的黯淡让安南逸有点不是那么舒服。对,不舒服,好像是他做错了什么。
“店里不是有摄像头吗?你们在这里也耗不出什么结果吧。”安南逸留下的一句话让愁眉不展的他们突然醒悟过来。
林湘懊恼自己一头扎进跟店主的理论中,把这么重要的证据给忘了。
“小赵,我们这就去看监控录像,没问题吧?”老周问店主道。
学校所有的摄像头都是统一安装,尽管小卖铺自己弄了台监控电脑,但在监控室也能看到小卖铺的监控录像。
到底是谁的错,看一看就知道了。
店主此时显然有些慌乱,他扯了扯自己的袖角,一副死到临头还嘴硬的模样:“我没问题的,一点问题都没有,你们去看监控完全是对我人格的不相信,是对我的侮辱,要是事实就是我的那样,那我可是要起诉你们的。”
“小赵啊,不要激动,我们也是想弄清事实真相嘛,不能光你一人说你就是事实,那就是事实对不对?要真是林湘的错,该赔的赔,该罚的罚,该告的告,我们随时欢迎。要不是,我们也绝不含糊。”老周语气渐硬,该护的还是要护。
店主最后支支吾吾道:“虽然不是她直接造成的,但她难辞其咎。”
监控视频记录了整个事情的过程,包括王郡晨买面包和牛奶,到她们回来找店家理论,再到林湘捏爆牛奶,视频中林湘离开后小卖铺确实安然无恙,这其中新来的同学确实有返回店里拿修正液,他走之后不久,事情发生了:店主踩在地上的牛奶上不小心滑倒,连带着旁边的货架一起被推翻。
店主本就在林湘身上吃了闷亏,这下可倒好,连人带货都吃瘪,他心里的那份憋屈实在是在咽不下去,将所有的责任都怪罪到林湘头上。
林湘回到教室时已经是上午最后一节课了。班上一切都照常,似乎这个小风波并没有引起大家多大的关注。林湘看了一眼坐在最后一排的新同学,他似乎有感召一般地,从课本中抬起头与她对视。两双漆黑的眼眸在燥热的空气中交汇。
少年心里冷哼:这人还真记仇。
放学后,王郡晨询问结果怎么样了?林湘如实相告,经协商后,她和店主四六的责任,她四店主六。
王郡晨立马“靠”了一声,“踩个水都能把店子砸了可见他上半辈子缺德事做多了,我摔一跤,是不是还要怪修路的啊。”
“牛奶确实是我故意捏爆的,谁会想到发生后面的事。哎,人倒霉起来打个喷嚏都能引起一场飓风。”
“那你奶奶知道了么?”
“老太太目前还不知道,钱我自己想办法。”
王郡晨知道林湘奶奶将她带大不容易,平时林湘也是省吃俭用能少花一分是一分。这事要是让她奶奶知道了,林湘肯定少不了一顿臭骂,她奶奶那骂人的功力王郡晨是有见识过的。以前郡晨有一次去她家做功课,她奶奶用高压锅煮了一锅黄豆排骨汤,后来因为要出去买了什么东西,临时让林湘照看一下。俩人忙着赶作业,把这事给忘了,直到听到砰的一声巨响,整个屋里弥漫着黄豆和排骨的香气,林湘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厨房地板和墙壁四周粘着到处都是黄豆。她奶奶冲进林湘房间将林湘骂得狗血淋头,林湘也毫不示弱地回击,唇枪舌战的大场面让王郡晨看得一愣一愣的。那次之后,王郡晨再也不敢去她家了。
“你怎么弄到那些钱啊?我回家问我妈要一点吧,毕竟这事是因我而起。”王郡晨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算了吧,你妈要是问你你怎么解释,你妈可精着呢,别到时候瞒不住了把我的事抖出来了。”
“我是这样的人吗?”
“是。”林湘斩钉截铁的回答,这都是历史血泪的教训,那些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
“那好吧,你打算怎么做?”
“我打算在学校附近找些兼职做,要一起吗?”
“那必须的啊,我跟你一起,我绝对无条件的支持和拥护你。”
没过几天,赵文启打电话过来,第一句就是:“小湘,你欠了人家多少钱?”
该死的王郡晨,就知道她嘴巴藏不住事。
“什么欠钱啊?”林湘打算装傻充楞混过去。
“你就别装了,我室友昨天生日,本来想约郡晨出来唱K,她说要打工没空。她王郡晨要打工,这不是笑话嘛,太阳都要从西边出来了。我想肯定是你出了什么事。”
林湘心都在滴血,所有就只有她林湘才配得上打工?
“她......她可能舒服日子过惯了,想体验生活吧。”
“行了,她都招了,你就别遮遮掩掩了,到底欠了多少?还有那店家也太他么不是人了。”
“没欠多少,我自己能解决,你别告诉我家老太太就行。”林湘挂了电话,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月末放假林湘回去的时候,发现家里气氛不对。老太太虽然平时不跟林湘表现得有多亲近,但也不至于连放个碗筷都要弄出这么大动静,那盘子感觉是被甩到桌上的,而不是放到桌上的。
这得多大的怨气啊。
“菜都撒了。”
“破了更好,省得吃了,气都气饱了。”
“破了还不是要花钱再买。”
“你还知道要省着花啊,你少给我惹些破事不知道能省多少个盘子。”
果然,老太太还是知道了。
该死的赵文启。林湘汗颜,她身边怎么就没一个能守得住秘密的朋友呢。
“我会自己处理的,不会拿你一分钱。”林湘往嘴里扒着饭,她吃得很慢,细细的咀嚼着,却食之无味。
“什么叫不会拿我一分钱,林湘,这些年你花我的用我的还少吗?”
“我都记着,我会还给你。”
奶奶气不打一处来,将手里的碗摔到桌上,饭洒了一桌子。“当初就该把你扔到野外,跟你那不要脸的妈一样,永远别回来!少了俩祸精,我至少能多活几年。”
“她是她,我是我。我说了,算我欠你的,我会还的。”
“欠我的你永远都还不起,你也还不清。”老太太说完这句话,有些落寞的离开,回房关上门。
老太太的手艺退步了吧,不然这桌的饭菜怎么会如此难以下咽。林湘收了碗筷,回房拨通电话。
“赵文启,我是不是跟你丫的说过不要跟老太太讲小卖铺的事!”
光是这指名道姓的‘赵文启’这三个字,就知道大事不妙。赵文启小心翼翼地在电话那头措辞道:“我真没跟奶奶讲,我不是想着帮你嘛,就跟家里要点钱,我妈非得知道这钱用哪才肯给我,你也知道我妈她多精啊,我实在瞒不住才透露一点点。”
“一点点是多少?”
“就你把人家店子砸了。”
“你大爷的。”
“小湘,你别生气啊,我知道你没砸人家店子,我不是想着多拿点钱嘛,就......”
赵文启还没说完就被林湘挂了电话。这货脑子是用来装水的嘛?
第二天,林湘吃了中饭,收拾东西准备走的时候,发现她书包里多了一个牛皮纸袋,林湘摸了摸里面东西的大小就知道装的是什么。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在这个世上,林湘最不想亏欠的人就是奶奶,可她偏偏亏欠最多的却是奶奶。
去搭公交的半路上,林湘碰到赵文启和王郡晨,与其说碰,还不如说是他俩专门在等她。
“小湘,天气这么热你怎么不打伞啊,来来来,我帮你遮阳。”王郡晨跑过来帮她撑着太阳伞。
“你肯定口渴了吧,我这有香草味的甜筒。”赵文启狗腿地递上甜筒。
“对啊对啊,林湘你赶紧接着啊,都要化了。你看他都没给我买,真的太偏心了。”王郡晨在一旁帮腔作势。
“够了啊你们两个,快点走啦,赶不上车了。”林湘接过甜筒,她最爱的香草味。
“你们真的只给我买了?”
“其实,我们已经吃过了。”
......
林湘突然觉得这甜筒没那么香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