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恒愕然回首。
招待所二楼窗口,那个胖姑娘得意地蹦跳着,指着两人大叫:“快拦下他们!”
“快跑!”王国华想要拉住他往前奔,却已经来不及了。
一群路过的工人明显认识她,毫不犹豫地把两人围了起来。
一群人从招待所门里涌出来,跑在最前面的正是那个胖乎乎的姑娘,此时满脸通红地肆意笑着,表情显得有些扭曲,这极大地破坏了她脸上原有的一丝福相。
王国华苦笑下:“小笃,这下完了。”
“算了,也不用多想了,等会不要反抗,这两天除了宋秉书,你从当着别人说过话,就说我是主谋好了,大不了钱不要了,让我爸和宁叔叔想办法来赎人吧。”陈笃认命似地说。
这次真是倒霉透顶,收个股票还被人当投机倒把抓,不过一旦真的进去,还是不要同对方强辩,律师什么的更是想都别想,还是老实交代吧。
损失十万固然惨重,但人没事就好,未来机会多得是。
“对,这两天当着别人我没说过话!”王国华突然从胸口的衬衫口袋里掏出一张塑封证件,挂在脖子上,“你就说我就是那个香港同胞。”
“可你不会粤语啊!”
“我会南越语,你编个不会粤语的理由!”
“好!”陈笃急速思索,“南越迫害华侨后,自幼在南越长大的你被迫逃去香港,所以不会粤语。不过你也不能说普通话,临安口音太重,一听就有问题。那么新的问题来了,我们怎么交流的?对了,你假装听得懂我说的英语,但又不会说!”
一边不断低声说,陈笃还有空在心里吐槽了下,这种事情简直比最强大脑还更有挑战性和刺激性嘛。
“还是我眼睛尖,你们化成灰我都认得出!”一声厉喝打断了他的思路,胖姑娘在几米外站住,呼呲呼呲喘着粗气,精神却极为亢奋,死死盯着他们。
“你们是临安达康日化的?”一群人围上来,那个年轻人打量着他们,目光中带着一些好奇。
陈笃淡淡道:“我是达康日化的,这位先生其实不是。”
“你们之前收购了大批日化股票?”他朝后面看去,那个女服务员正在走廊门口探头探脑,脸色煞白,“如果你们不承认,我们可以找人证,也可以找物证。”
陈笃坦然点头:“是这样的。”
“那跟我们去公安局吧,你们涉嫌投机倒把罪。”年轻人一挥手,两个公安就要上来。
“慢着,这位同志,在还没搞清楚事实之前,就这样贸然抓人不太妥当吧。”陈笃丝毫无惧,笑眯眯地看着他,“如果造成涉外事件,那你们谁能负得起这个责任?”
“涉外事件?”年轻人略有些轻蔑地笑了,“难不成你还是个归国华侨?”
“我自然不是。”陈笃转向板着脸一声不吭地王国华,“可他就是了!”
年轻人闻言,心里咯噔一下,作为上任两个月的新市长秘书,他无比清楚自己所处位置的微妙和风险,一直以来都兢兢业业,小心谨慎。
今天一大早政府办接到市局的电话,说化工保卫科上报,有人在该厂招待所中以香港同胞的名义收购股票,保卫科不敢轻举妄动,就上报到了市局,市局同样如此,最终汇报到了身为市长秘书的他这边。
外事无小事,无论保卫科还是市局都明白这一点,他自然更明白,马上要开亚运了,再搞出什么外交事端,不要说自己,自己服务的领导都要下台!
为了预防风险,他自然要亲自过来看看,此时果然听到了这个答案,不仅有些庆幸,不过还是得盘问清楚才行,毕竟这年代,假冒伪劣不算少。
仔细打量了下王国华,他微笑道:“请问尊姓大名,来自哪个国家或地区?”
“他自幼在南越长大,不久前因为遭到迫害被迫移民香港,所以只会说南越语,也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南越移民香港的同胞?”年轻人脸色凝重起来。
“原来还真是香港同胞来收购我们的股票啊。”周围有人议论起来。
那个女服务员不知何时偷偷走到人群后面,此时听到这个说法,惊愕地看着王国华,随后轻轻摇头,咬着嘴唇不知道想什么。
陈笃偷偷对她笑笑,她点点头,蹑手蹑脚地离开了。
“不可能!你们早上出去,他走路都是跟在你身后的,一定是你手下,怎么可能是香港同胞?”胖姑娘大叫道。
陈笃板着脸义正辞严道:“这位姑娘,你跟踪并污蔑香港同胞,这是严重的外事错误,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回武林后我要向省委投诉。”
“好了,林代办,这事你别参与了。”年轻人过去小声说了句,挥挥手,两个保卫科工作人员拉着她走了,一路上还不停地回头投来愤怒的目光。
看来你早上还偷偷跟了我们一段,可我们都从没见过,姑娘啊,我到底是怎么着你了?
陈笃莫名其妙,郁闷至极。
年轻人回来,态度好了很多,说:“这位同志,你说他是香港同胞,有可以证明的证件吗?”
“喏。”陈笃示意王国华取下证件,递给了他。
“雷化腾,世贸经济研究中心访问学者。”他仔细看了会,抬起头盯着陈笃,“这只是工作证,我无法判定它的真伪,为什么不带回乡证?”
“同志,借一步说话。”陈笃往边上走了两步。
示意其他人不动,年轻人跟了过来,嘴角带着一丝玩味。
陈笃神秘地小声说:“雷先生的身份比较特殊,这次回来主要有其他事,顺便再做些投资,他的证件都放在武林了,平时出来都尽可能不用香港同胞的身份。”
“你是怎么认识他的?”年轻人不置可否。
“他祖籍就是我们那的啊,之前来我们工厂考察时认识的,正好他想购买股票支援国内经济建设,就拉了我陪他出来。”
陈笃一脸委屈。
“早知道会被你们当成投机倒把分子,我这个放暑假的高中生才不做这个热心接待香港同胞的积极分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