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艾靖似乎有点明白这个节日的重要性了，如果没有这个节日，活着的人如何寄托对故去的亲人的哀思？艾靖第一次很郑重的过这个节日，她把所有的事情都推掉了，无论多么重要的事情都没有给父亲扫墓这个事情重要。

父亲生前经常慨叹谁谁连个孩子都没有，死了连个烧纸的都没有。艾靖当时觉得可笑，活着享过福就行了，死了什么都不知道了，有没有人烧纸有什么关系？现在每次站在父亲的墓前，她冥冥中都觉得父亲真的能看到她，烧的纸钱父亲也能收到。若是没有人给他祭祀，他是不是真的会在那边受穷？

周仝一早让司机给艾靖送了一辆车，孩子们也都放假了。她坐公交车的话带着两个孩子太麻烦了，进村的时候也会比较引人注目。

周仝要带儿子去给他去世的妻子扫墓，没法送她，她也不能让他送。

艾靖没有拒绝周仝的好意，没有车，真的实在太不方便了。而且她打算这次就要告诉她的家人她已经离婚的事情。

离婚，这种事情之所以家人无法接受，其实最主要的还是怕别人笑话。两口子之所以能走到离婚这一步，必然是实在无法继续下去了。凑合着在一起只能更痛苦，分开给彼此一个机会，或许还有幸福的可能。反正母亲也不在家住，村里人爱说什么说什么吧。

去花店买了一束菊花，在街上买了一些吃的，艾靖就拉着朵朵和果果踏上了回家的路。两个孩子在后座嬉闹，艾靖却心情沉重。无数次走过的路现在再走心里五味杂陈，父母在的时候这是温暖的回家之路，父亲不在了，母亲也不在家，这条路是一条悲凉的路。

到家的时候，姐姐和母亲早已经到了。荒废已久的院子已经收拾的差不多。门口没有了翘首以盼的老汉，只有石头缝钻出来的顽强的几棵杂草。

“怎么孩子爸爸没来？他没放假啊？”母亲看着只有艾靖母子三人从车上下来。

“没有，他有别的事儿。”艾靖拎着东西绕过母亲直接进了屋。

“这个小东西长这么大了，来小姨抱抱。”

艾靖放下东西，看见躺在床上骨碌骨碌翻来翻去的小外甥，喜欢的不得了。

“是，都会爬了。现在离不了人，放一会儿自己转来转去就转到床下去了。”

姐姐停止了打扫，洗了洗手进来。

“妈在你那里住的还习惯吧？”艾靖看姐姐来了问道。

“住不下，老想着回来。不是还有几亩地没有包出去吗？这不让你姐夫买了点树苗去栽去了，老说地荒了没人种让人笑话。”

“嗯，终归这是她的家，你看看。。。还是在家里她过的自在。”

院子里来了几个邻居，看着母亲回来了，都进来聊几句，特别有老友重逢的感觉。

“已经好几拨了，谁经过这里都进来聊上一会儿。”

姐姐点头表示认同。

“那打算在家住几天？好不容易回来趟不能下午就回吧？”

“嗯，明天再住一天，后天就回去，一共放三天假。怎么李昊宇最近很忙啊？不跟你们一起回来？今天还上班啊？”

“姐，其实早就想跟你们说了，我跟李昊宇已经离婚了。”

艾靖先看了看两个孩子，和大外甥到平房上玩去了，母亲还在跟邻居们你一句我一句的不停的聊着。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啊？为什么呀？”

姐姐惊讶的不自觉的提高了嗓门。

“去年就离了，怕你们担心，一直没跟你们说。”

艾靖低声回道，怕外面的邻居听见，不想弄得人尽皆知。

“你们不是挺好的吗？发生了什么事啊？至于孩子都俩了还走上这条路。”

姐姐也压低了声音，但还是觉得不敢相信。

“他在那边找了一个年轻女人，现在孩子都有了。”

“真的假的？真看不出来他还是个那样的人，是他提的啊？”

“不是，他不想离，是我无法原谅。”

“那怎么分的啊？孩子都跟你？”

“嗯，他净身出户，俩孩子归我。”

“你啊，这么大的事儿你也不跟家人商量一下，他若是真心悔改你就原谅他呗。这么多年了，我们都知道那个人本质不坏，肯定是因为两人见面少的原因。你说你离了自己一个人带俩孩子怎么生活啊？也没个正式工作，再说带着孩子再找合适的也不是那么容易找的啊。”

姐姐刚知道就开始为艾靖犯起愁来，毕竟不是年轻那会儿了，人到中年需要背负的东西很多。

“之前不也是我自己带俩孩子吗？没事的，我们现在过的挺好。”

艾靖赶紧安慰姐姐，姐姐都愁，那母亲知道了不更得愁。

“中午都到我们家吃饭昂，艾靖也回来了？”

外面传来堂嫂响亮的声音，打断了她俩的谈话，艾靖跟姐姐赶紧迎了出去。

“嫂子来了，不用麻烦你们。我们都买了现成的，切切装盘就行。”

艾靖跟嫂子打招呼。

“每次回来也不过去吃饭，以后家里没人就到嫂子家，回来趟还没有地方吃饭？哥哥嫂子家就是你的家。”

嫂子说的爽快，艾靖眼里的泪却已经控制不住。人家都说娘在，家在。艾靖突然觉得爹不在了，家已然已经不存在了。这最近回来这两次家族里的人都把她当成客人了。男人是山，能撑起一个家。女人是水，男人不在了女人很难撑起一个家。

“她嫂子，已经准备好了，俩人都买的现成的。今天都回来了，你看光孩子一大堆，下次再去。”

母亲指着嬉戏打闹的孩子们说。

“好，那就下次。艾靖每次回来还得下午，提前打电话嫂子给你准备个中午饭，是嫌哥哥家饭不好？”

嫂子还是因为艾靖上次回来没有去她家吃饭的事情。艾靖知道她是好意，但是她不想麻烦别人。最主要的是她回来就想在自己的家里待着，去别人家吃饭她回来干啥啊？

“嫂子，你说啥呢？上次是因为上午有事儿，吃完饭才往回走的。下次一定提前跟你说。”

艾靖偷偷抹掉了眼泪，假笑着应酬起来。

“好，以后别那么见外。”

吃完午饭他们一行往墓地走去，头天堂兄已经挨个坟头添了土。今天只需祭奠一下即可，父亲的墓地周围又添了几座新坟。

东北方向那个她知道，是跟她父亲年龄差不多的一个异姓叔叔，得的是血癌，父亲死后不久他也跟着去了。

“这个是谁的新坟？”艾靖指着西面不远处一个坟头问堂弟。

“是你家南屋嫂子嘛，你不知道？早就得了骨癌，受了好几年罪，这下解脱了。”

“哦！”

之前父亲下葬的时候艾靖还觉得父亲孤单，这不到一年的时间。伙伴去了，邻居也去了。本来村子就小，他们这一辈人村里应该剩的不多了吧。

“给大爷烧张纸，活着的时候俩人就葛火的好，老了老了也葬在一个地方。”

同样在上坟的异姓叔叔的儿子拿了张烧纸过来。

“谢谢！”艾靖带的是菊花，也没法回礼。

这都是儿时的玩伴，已经发福的厉害。据说离了两次婚了，现在又找了个新媳妇，村里没有不笑话的。别人说归说，他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最为神奇的就是大家都说他是渣男，可是就是有女人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