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秋之交,这四季花开得倒也娇艳得很。也快秋闱了……
阿霜垂着头坐在廊下,手指拨弄着花儿,有些沮丧。她是被小姐嫌弃了麽?
她是知道的,小姐素来喜悦美人,阿芷那般天仙样貌,自是能轻松入得小姐眼,归字行儿的姐姐们,也一个顶一个儿的好看,先不说阿艽和阿芠,瘦瘦弱弱的阿菂现在都比她得小姐欢心。单看着这几日阿菂能日日留下陪小姐说话,她这心里头就有些酸,这阿菂长得那么瘦,怎的也比她好看些?她有那么差么?阿霜有些怀疑人生。
单以长相论,阿菂和阿霜各有千秋,阿霜丫头小圆脸儿,一双杏眼儿水汪汪,朱唇坠珠,自是一番娇娇憨憨俏模样儿。阿菂丫头瓜子儿脸,瘦削英气,一双眼睛犀利有神。
难不成小姐是嫌她最近吃胖了,阿霜杏眼儿睁大,像是想明白了什么,双手捂着两颊,面泛愁苦,可是…不吃,会饿啊……
……
“主子,我随雷军他们去看了铺子,定址在了东荣街,位置不错,人流也多,三间铺面儿,两层,倒是不大不小,想来凭林二哥的手艺,也能红火。”阿菂说道。
等了半天不见回答,阿菂抬头一看,一瞬间无比无语,主子,那是您的银子,就算您银子多,也不能这么糟践啊,您上心些成不。
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无奈一声声叫着昏昏欲睡的阿元:“主子,主子,醒醒,主子?”
阿元微微皱了皱眉,嗯?
“主子,定址了,东荣街。”
“东荣街?”阿元杵着脑袋想了想:“嗯,不错。”三教九流混迹之地,想来能有不少趣事。
“主子——”阿菂话未尽,被阿元轻声打断。
“既然来了我跟前,就叫小姐吧,免得别人多想。”
“是!”阿菂沉声应道。
“阿菂,你刚刚,要说什么来着?”阿元突的问道。
阿菂呆住了,她刚刚要说什么来着?
四眼相对……
阿元忍笑,这呆样儿。
“婢子刚刚是要问,这铺子名儿,小姐可要另起?”想起来了,阿菂轻轻呼了口气。
“不了,原先的就挺好。”
“小姐……”阿菂缓着声。
阿元见阿菂有些犹疑,问道:“可还有事要告诉我?”
“小姐,那个丫头,需不需要……”阿菂在脖子下比划着。
“阿菂,她不过是个眼线,你拔了这个,也还会有别的。”她现在没看清的,是另外一个啊……
见阿菂低头,阿元又说道:“阿菂,你素来知我脾性,这铺子的事儿交给你们,我从不疑心,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再告诉我也行。”
脾性?懒么?看看看,又要甩手了。
阿菂忍着心中腹诽:“那劳小姐写副字吧。”果然让雷军说准了,卸磨卸的干净,指不了什么,能多捞就多捞点儿,小姐的字还是怪值钱的。
“字啊,明日写吧,今日,有些困。”阿元慢悠悠说道。
“那明日婢子再来,小姐歇歇。”阿菂转身离开时,心里还想着:瞧瞧,瞧瞧,这还没动呢,就困了,这秋乏的,是不是早了些?
……
却说吴攸自那日离开宋府,便住在城东的有缘客栈,每日出去听听小曲儿,护城河边儿看看景儿,顺道儿再打听打听趣事儿,日子过的好不惬意。
只那日忽听得人说,宋家小姐退亲,休延看着自家少爷拉着人家不松手的样子,着实把人家吓得不轻,嗯,他也吓得不清。
自家谪仙般的少爷,作甚,如此没风度?糟蹋了一副好样貌。
虽说他家少爷自那年回了京,便有些神神叨叨的,一直在找个人,却又不知人家姓甚名谁,实有些过分了,后来老爷生气,拘着不让出府,少爷竟趁着天麻麻黑,离家出走了,走吧走得远了也就算了,眼不见为净,还偏偏就只窝在京里,把老爷气得不轻。老爷老来得了这么个儿子,自是宝贝得不行,他既想找,那就找去吧,只派了他随身跟着。
谁知自家少爷想一出是一出,竟跑到别家府里去教人家弹琴,之前的宋府,已经是第六家了,好在小时被送去沂南,认识的人家不多,府里也不大提起,老爷说了,丢人丢他自己的,不准让人家知道,他是丞相府出来的,老子丢不起这个人,还有,自己想个名儿去,别用老子起的。
至于,为何公子被送去沂南,谁知呢,或许是老夫人迷信,也或许是老爷夫人单纯盼着小儿子自在平安。
据府里老人说,某天,府前来了个和尚,来个和尚有什么稀奇的,和尚也总得化缘吃饭啊。
只这和尚看着,不大像个和尚,偏他自己还口口声声说着贫僧贫僧。好吧,看在袈裟和钵的份上,勉强当你腰间的酒壶是装饰,袖口的油渍是茶污,只你一个和尚,不守清规戒律,嘴里念叨着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那眼珠子咋地还能黏在了夫人身上!
想知道夫人何等美貌?看自家少爷就知道了,如今少年长成,身长足有八尺,一袭白衣素靴,腰带银丝绣着竹纹,缀着翡翠镂空云纹佩,羊脂玉簪绾发,面如冠玉,色若天成,眉飞入鬓,一双桃花星星眼,摄人心魄,左眼角一颗朱红泪痣,道是无情还有情。
明眼儿人都道少爷随了夫人的好样貌,至于老爷,挣扎无用,也就放弃了。
那和尚就这么直勾勾的瞧着夫人,虽看得仔细,只眼中清明,倒不惹人恶心,待到管事实在看不下去,开始撵人,那和尚还狡辩着:“夫人怀中的小公子,当归,当归。”
老夫人信佛,听得此言,硬是让丫头扶着下了马车,眸中急切,问道:“大师,何解?”
大师?众人望天。
“无妄海上无望,忧思江畔有思。沂河水边怡和,南华山里难化。”只听那和尚敲着钵,嘴里唱着奇怪调子,活像个唱曲儿的,还唱不好的那种。
可老夫人却身子微颤,面色凝重,众人想笑,也只得憋着!后来,那和尚吃了一桌席面,灌了满满一壶酒,又哼着曲儿走了,只告诉他的那个老管事说了,那曲儿是明月楼里头牌柳湘儿唱的。
众人也没当回事,只当遇着个骗吃骗喝,又犯色戒的疯和尚。
只后来,老爷定了少爷的名为无忧,陈无忧。少爷八岁时,被送往了沂南。
“休延,明儿个,咱们回府!”
休延听着自家少爷说道,有些愣怔。
吴攸举着扇子敲了休延的脑袋:“愣什么,明日回府!”说着往前走去。
休延追在后:“少爷,怎么突然回府了?”
身披夕阳的人影只道:“回府才能说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