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章(1 / 1)荒诞的土壤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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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成川已经不记得那一年他几岁了,年纪大了就是这样,有些记忆清晰得像刚刚发生的一样,可有些,却怎么回忆都是徒劳。他只记得自己的家从一个窑洞换到了另一个稍大的窑洞,那窑洞显然比之前住的地方要亮堂一些,窑洞外面多了茅草、树枝混了泥浆筑成的屋檐,他也从父亲的口中知道了自己的原来不在这里,不过以前在哪里都不重要了,“很多东西也不用舍不得”父亲这样说。施成川自然不懂这些,他只需每天跟着父亲在田里干活,也不去想这些。这些都是不值得的小事,对他来说大事就是等待那个去了“大工程”的哥哥,母亲告诉他,哥哥施成江是去给国家出力哩,又光荣又能挣钱,他并不知道母亲说的“大工程”是啥东西,当然或许母亲也不知道。哥哥年长他几岁,不过哥哥的名字却来得晚一些,父亲说“施成川这名字能带来好运”,于是在父亲苦思冥想了好几个晚上以后哥哥的名字变成了“施成江”。这些自然都是母亲说的,母亲还说,这次哥哥回来,他就会有嫂子了,嫂子了家里也多一个帮手的女人。

终于,在某个炎热的日子里哥哥回来了,没有喜悦,没有光荣。

施成江塌着肩膀站在窑洞前面的那块不大不小的田头,直勾勾盯着眼前的这一坡田地,这里从来都没有平坦的田地,都是顺着山的走势开垦出来的土地,施成江知道这叫“牛吃水”的坡。至于什么是“牛吃水”的坡,大概也不用费心思去理解,望一下眼前,那些立在田里弯腰干活的人儿与踩在田埂上伸长脖子去够山坡上一颗颗青草的羊儿星星点点地散步在这片山坡上,分不清是人儿还是羊儿,“牛吃水”大抵是这样了吧。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祖辈说得对,这山给了我们土地,不管它是平是陡,那都是值得珍惜的。

施成江垂着沾满灰扑扑泥浆的手在那里站了许久,看着父亲脑袋随着那些沙沙晃动的麦穗也忽闪忽闪地晃动,他身上依然挂着那件灰麻上衣,只是衣服比临走时看起来更肥了些,更旧了些,那些歪歪斜斜的补丁骄傲地彰显着它是一件传了几代人的古董了。

“咦,那是不是大进啊,大进回来了。”过了许久,有人喊了一声。

“真是大进啊,咋回来了?”又有人应喝。

“施成江,叫什么大进,大名儿显得有文化。”他看见父亲站直了,用手撑了撑腰。

“哎呀,大进回来了,你这儿媳妇也不远了吧,对对对,不是大进,施成江。”

“就是,就是,要享福喽”

你一言我一语,但施成江始终没开口说话,他只是木讷地盯着眼前。

他不知该如何开口告诉父亲这一切,或者说他自己都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呢,家里就指望着他出去捞点钱回来讨一门亲事,可是……

施成江看着父亲远远地朝他走来,木讷变成了紧张与更加多的痛苦,他攥了攥手,抓到了裤子上那个被撕烂的补丁,他像只溺水的羊儿,而那补丁似乎在这一刻倒变成了救命稻草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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