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驴村和观湖镇同在定波湖北岸,相距四、五里路,骑个小电驴一二十分钟就到。
出了观湖镇主街,路边就都是农田,田里的玉米已经抽穗了。
今年的阳光充足,雨水来的也及时,看样子九月半就能收玉米了。
风里带着点玉米花穗的香气。
林贝骑着黑色踏板小电驴徜徉在风中,暮色渐渐笼罩四野,远远的能看到卧驴山的轮廓,山脚下就是卧驴村。
“村村通”以来,出行方便了太多太多,再不用晴天一身土,雨天两脚泥。
只是,也没了小时候和阿朗他们赤脚蹦泥坑的欢乐。
现在阿朗家里在县城买了房子,瑾瑾娘俩在镇上租了间民房,只剩下自己往返这条乡间小路了。
林贝苦笑了下,人呢,总要学着慢慢长大吧。
两脚夹了夹放在踏板上的一大袋食材,摸摸兜里鼓鼓的钱包,一点点惆怅顿时散去。
美好生活,已经敞开大门。
进了村没多远就是林贝家,房子还是林贝小时候爸妈翻盖的三间大瓦房,当年也算气派,现在已经有些斑驳。
住在村里的好处,就是家家户户都有个院子,或大或小,但总归有一点。
林贝家的院子中等,中间三间坐北朝南的堂屋,最高大宽敞。
两侧的配房就要矮一些了。
西侧是一间十几平米左右的杂物间,东南角靠院门盖了个厨房。
余下的地方都种了蔬菜。
林贝看看家里的大门开了,但厨房墙上的排风口没有油烟出来。
应该是林爸林妈也才刚到家,还没做饭。
停好车子,拎了一大包东西进到厨房,林妈扎着围裙,正在洗菜顺菜。
两个茄子已经切好块,正在水池边扣青椒的种子。
林爸坐在案板边上剥蒜。
见林贝回来,林爸温和的笑笑:“哟,贝贝下班啦……拎得什么,挺重的。”
林妈在灶台忙活着也没回头:“贝贝今天有功,你陈叔一高兴,大家都跟着你沾光改善伙食了,去我车篮子里掏饭盒,给你留了一块大排。”
林贝答应着,却没急着去拿平时难得吃到的大排,开始从袋子里一样样掏东西。
小排、肘子、大虾、鲈鱼……
林妈回头一瞄,晒的微黑的脸上有一丝怒色。
“买那么些肉干嘛?手里怎么就不能搁住钱呢,刚领了工资就这么造业。”
林爸也有点惊讶,但还是帮林贝解围道:“儿子这不是一片孝心嘛。”
眼看着越掏越多,林爸也忍不住道:“贝贝啊,是不是太多了点?咱吃不了这么些啊。”
林贝心里暗道这还给王朗分一半呢,不过就是加一起还没有下午一顿烧烤贵呢。
只是对林爸林妈道:“没事,爸,妈,你们平时总是省给我吃,我这不是赚了点钱吗,也给你们改善一下。”
林妈皱了皱眉:“不对,不对。你平时也不是大手大脚的小孩。”
见林贝最后掏出那瓶红花郎来,林妈对酒不了解,但也隐约知道这个不便宜,转头问林爸:“建业,这个酒多少钱。”
林建业摸摸鼻子,含糊道:“三……多。”
“多少?”
“三百六吧……我也没买过。”
林妈扭头盯着林贝:“说吧,你哪来的钱。”
林贝:“……工资。”
“放屁!你一撅腚我就知道你拉什么屎。这一堆得七八百块钱,你从小就是有十块才花五毛的脾气,要是只有一千五,你肯定不能花这么些!”
林贝顿时惊了,心里算了一算,今天赚了八万,零零总总花了有四五千。
这比例,居然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看林妈那笃定的神情,只好老实交代。
“是下午卖那批板子,是一个朋友替单位采购的,价钱开的高,我扣了点。”
林妈顿时生气道:“那怎么行呢,你陈叔那么照顾咱们,你怎么能吃他的回扣。”
林爸的笑容也凝固了,严肃起来。
林贝道:“我没扣陈叔的钱,我每张还多给他三十呢。”
林妈难以置信道:“你朋友给你什么价?”
天天在板材厂里混,大略的行情林妈还是有耳闻的。
林贝道:“三百三。”
“你这同学怕不是个傻子吧。”夫妻二人同时道。
林贝道:“怎么能那么说人家,人家那叫大智若愚。我给他开的460的收据。”
这句话半真半假。
严格说起来,谁都没吃亏,刘光明买到的板子物美价廉,陈叔卖出的板子是从没有过的高价。
林贝空手套白狼,更是赚的盆满钵满。
所以说,科技才是第一生产力。
林爸啧啧摇头,欲言又止。
又继续剥蒜了。
林妈突然一伸手:“拿来。”
林贝:“啥?”
林妈:“装傻?”
林贝:“我都多大了,我能自己保管。”
林妈手伸着没动,鼻子里“嗯”了一声长音。
林贝无语,掏钱。
3000交上。
林妈一边往兜里塞,还顾着安慰林贝:“我们不花你的钱,都给你存着,等你娶媳妇都交给新娘子保管。”
林贝苦着脸道:“那就是没有回来的日子了,您好歹给我留点。”
林妈想了想,抽了两张出来:“拿着,跟王小胖出去吃饭别老让人家请客,听你陈叔说,他家最近也不好过。”
“这些菜我都给他分一半了。”
林贝嘻嘻笑着伸手去接,一拽,没拽动。
“妈……啥意思,二百还心疼啊……”
林妈似笑非笑的瞪着他:“你说呢?差点被你忽悠过去。这一桌子菜,你给王小胖也来了一份?你那点工资不能够啊。”
“这不是碰上打折了么……”
“那几个菜市场、超市,我这一天天逛的比咱家都熟。打不打折,你老娘我心里没数吗?就你脸白,你一去就打折?”
“这……我脸是挺白啊。”林贝心里惊呼,你不是没上过学就上了半年扫盲班吗?难道这扫盲班是派出所办的?
林妈如炬的目光已经照过来:“坦白从宽,那板子到底多少钱卖的。”
“三百四……”
“放屁。”
“三百五?”
“你问谁呢?”
林白咬咬牙,把钱包翻给林妈看,里面所有红票约莫一千六百多块都上缴了。
“三百六,真的,菜和酒一共一千三百多,加上这些,我就剩一把硬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