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虫鸣透窗而入。
陆文濯动了动发麻的胳膊,手被白子苏抓住,早就没了知觉,动胳膊的时候,手也像不是自己的,又沉又重。
想把她往床上挪挪,将胳膊抽出来,然而稍稍一动,白子苏的眉头便皱成了一疙瘩。
平常睡的跟头猪崽子似的,踹都踹不醒。这一会怎么就这般金贵了?
轻叹了一口气,陆文濯只得作罢,也不想着动胳膊了,任由她枕着去。长夜漫漫,眼看着灯烛一点一点消磨,香炉上的青烟也消散殆尽,怀里的人却还是没有清醒的迹象。
试了试她的额头,似乎也探不出温度高低。这一晚上,他总是去试她的额头,又总是用酒水给她擦拭,已经分不出来热不热了。
思忖片刻,干脆俯下身,打算贴上她的额头,去试温度的高低。
额头相碰,鼻尖刚好擦过白子苏柔软的脸颊,淡淡的酒香措不及防的漫在周身,陆文濯眼眸微阖,鬼使神差般覆了上去。
这么软乎乎,真想狠狠咬一口。
然而额头上传过来的温度,却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垂眸盯了她一会,还是翻过身,躺在她旁边。
后半夜虫鸣声渐渐平息,房间里静的出奇。陆文濯侧头看着怀里的人,她已经一动不动好几个时辰了,看上去像是死掉了,就连呼吸的浮动都看不出来。
屏住气息听了一会,好像连呼吸声都没有。陆文濯只好一会翻翻她的眼皮,一会捏捏她的手腕,一会又试试她的鼻息。这么折腾来折腾去,整个人倦累不堪,什么时候睡过去都不知道。
等到醒过来,天已经亮了。
金灿灿的光透过花窗,照在眼皮上,一片浅淡的红色光晕。指尖动了动,陆文濯睁开眼睛,就撞进一双黑亮的眸子。
那眸子一闪一闪,正恍惚又茫然地望着他。而他的眼睛里,同样的一片茫然。
就这么呆呆的对视了一会,白子苏忽然眯起眼睛笑了笑,苍白的嘴唇翕动,勉力挤出一句话:“怎么憔悴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病了的人是你呢。”
连病号的身份,都要跟她抢一抢,还真是个狗东西。
醒了?她醒了?
不会是幻梦吧。
一个激灵,陆文濯闭眼捏了捏眉心,再看向身边的白子苏,只见她依旧瘫在床上,一动不动。但是一双眼睛确实是睁开的,抓着他的手也松开了。
下意识把额头凑上去,温热似乎已经消了。
心下不觉松了松,正要起身去叫玫娘和李云过来,唇上却微微一软,不过只是沾了一下,很快又分开,只余下她的温度残留在上面。
陆文濯愣了愣,垂眸看她,好一会都没反应过来。
之前不是没有过这样亲密的举动,只是她向来抵触,每次不是张牙舞爪地去推他,就是咬的一嘴血。
像今天这样,她主动贴近他,这还是第一次。虽然只是那么轻轻一啄,却像是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热烈,直令他背脊微僵。
“难得我的好夫君,为了人家,消得人憔悴呢。”见他怔愣,白子苏一脸的得意洋洋,费力地伸出手,笑嘻嘻地抚上他的脸颊:“这是奖励。”
奖励?她有什么资格奖励自己?
再说了,他堂堂御史中丞,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怎屑于她这般小小的讨好?
陆文濯很不高兴,抿了抿唇角,就冷冷看向面前这个不知好歹的人。
“咦?”白子苏虚弱的喘了两口气,眨眨眼睛,一脸无辜神色:“夫君不喜欢这个奖励吗?”
“不喜欢。”陆文濯眼神幽暗:“不够。”
不够?白子苏脑子还没搞清楚这两个字的意思,身上一沉,紧接着后脑勺就栽进松软的锦衾里,被狠狠啃了一口。
“啊!”
惨叫刚刚漫出唇齿,又被封了个严严实实。
身上仅有的诃子,也被他扯的不成样子。这狗男人的嘴和爪子真是出奇的一致,啃她的时候必定要上爪子。
她就搞不明白了,她身上都是包扎的一段一段的纱布,有啥好摸索的。幸好包扎后背伤口的时候,把诃子裹在了里面,他再摸索,也扯不下来。要不然诃子被拽开,还不得丢死人了。
被他啃的喘不上来气,心下不免一万个后悔,什么时候戏谑他不行,怎么就挑在了自己无力反抗的时候。
这就算了,关键被这憨东西一压,身上的伤口也跟着扯了一下,细密的冷汗瞬间就沁了一额头。
“怎么了?是娘子醒了?!”
外面的煎药的玫娘听到她的嚎叫,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连滚带爬跑过来,一个激动就破门而入。
眼前的景象,自然是大大超出了她的预料,玫娘登时愣在了原地,也不知道是该跑上前看看娘子,还是该跑出去顺便关上门。
好在陆文濯很快就松了嘴,大概是注意到白子苏扯到了伤口,松开她后,他伸手就抚了抚她额头上的冷汗。
抚着抚着,见她脸色苍白,陆文濯忍不住沉下脸,低声呵斥道:“叫你乱动!”
啥?她怎么乱动了?
明明是他没个轻重,怎么还吼上她了?
白子苏顿时睁大眼睛望着他,一脸的委屈巴巴。只是伤口太疼了,她倒吸着凉气,连反驳他的话都没说出来,只能瞪着他,用眼神往他身上戳刀子。
“是啊,娘子何必急于这一时。娘子可知道自己昨日有多凶险,命都差点丢了!这刚醒过来,还在病中呢,万一再闹出事可怎么办?”玫娘附和着陆文濯,小声嗔怪。
什么,她急什么?
就算是她调戏在前,那她也没那个意思啊。
“是他……”白子苏咬牙忍着后背的疼,勉力抬起手。
见她拿手指着陆文濯,玫娘吓了一跳,连忙把她的手按下去,生怕她这种无礼的行为惹恼陆文濯,再把好不容易活过来的人给拍死了。
“公子年轻气盛,照顾娘子一夜已经很是不易,何况娘子尚在病中,衣衫本就不整,更该懂得矜持些。”
白子苏被说的一阵郁闷,真想吐出一口血来,嘴唇动了半晌,想要恶狠狠地控诉那个混蛋。
然而抬眼看向旁边的罪魁祸首时,她忽然又说不出话来了。
只见陆文濯负手站在那里,长身玉立,眸色清淡,妥妥一副清心寡欲的半仙模样。
这、这谁啊?!
方才那个喘着气,把她按到锦衾里的禽兽哪里去了?
怪不得玫娘以为是她不矜持,这目若空山的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扒拉人家衣服的狗东西。
眼珠子差点掉出来,白子苏咬牙刮了他一眼:算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