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成蝴蝶状的如意结一拉就开,赤色的夔纹绦就那样从腰间滑落。一身衣袍微微散开,露出她身上一道又一道的纱布。
“你……”陆文濯目光复杂,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你又热了?”看着他微红的脸颊,白子苏好奇地问。
当下虽是初夏,可今天阴雨天,分明凉快的很,她这间小破屋更是凉快,甚至还有一丝冷意,怎么会热呢?难不成是她受了伤,所以格外畏寒?
见她走过来,陆文濯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可他退一步,她就进两步,只好抬手按住她的肩头,不让她再靠近自己:“还是等你伤好了再说吧。”
“别,伤好那还早着呢,人家等不及了,就要现在做。”
一个游戏而已,怎么这般磨叽?
“此事急不得。”陆文濯气息有些凌乱。
“这有啥急不得的?你不是也急着要走吗?赶紧的,速战速决,很快的。”白子苏晃了晃手里的衣带,笑的花枝招展。
很快?
“你确定?”微微有些恼怒,声音也忽然阴沉。
“是、是啊。”不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白子苏愣愣地说:“顶多一刻钟,难道你还想要多久?实在不行,半刻钟也行……”
说着说着,她看到陆文濯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生怕他反悔,白子苏很识趣的闭了嘴,不给他拒绝的机会,抬起手就把衣带蒙在了他的眼睛上。
诶?
诶诶?
“好了!”白子苏在他脑袋后面打了个死结:“你可以来追人家了。”
眼前黑乎乎一片,终于察觉到哪里不太对劲儿,陆文濯问:“到底是什么游戏?”
“哦。”白子苏飞快地从他头顶上,把九婴抱了下来:“这个游戏就叫‘你来抓我呀’,这不是你们男人很喜欢玩的游戏吗?”
官爷,你来抓我呀,呵呵呵呵呵呵……来抓我呀,官爷,官爷~
她以前在花楼,没少看客官玩这个游戏,眼睛上蒙个东西,凭着声音,就到处抓美人。虽然是个很幼稚的游戏,但是每次那些男人,都兴奋得像是喝了假酒,玩的不亦乐乎。
原本还以为,像陆文濯这种会出入烟雨楼的人,一看到衣带,就知道是什么游戏呢。原来竟是高估他了。
“你!”陆文濯咬牙,一把扯下眼睛上的衣带,然而面前的小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四下看了看,就看到白子苏呼吸急促,正从外面走进来。
不对!
短短时间,她怎么会从门口的方向过来。而且看她的脸色发白,气息不匀,根本不是像是要和他做什么游戏。做游戏的人,怎会紧张如此?
看来刚才蒙住他的眼睛,不单单是做游戏那么简单。这只狡诈的狐狸,不晓得又在搞什么小动作。
“你在做什么?”陆文濯警惕地看她。
“做游戏啊,我能做什么,还不是等你来抓我嘛。我要是不跑得远点,你肯定一下子就能抓到我,那这个游戏就不好玩了呀。”白子苏压下情绪,笑嘻嘻地说。
“那你手里的是什么?”陆文濯眼神冷冽。
心下一惊,白子苏把手心里的竹筒往袖子里推了推。这个人的反应力和洞察力,着实惊人的卓越。
原本她还想着,用这个游戏,可以跟他周旋一段时间。岂料她不过刚刚将九婴扔出去,他就扯下了眼睛上的衣带。害得她刚才也没来及藏,只能抓着竹筒就往屋里跑。
“拿出来。”陆文濯压低了声音。
“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白子苏心虚地垂下眼睛,把手藏到身后,心跳地厉害。
还要欺瞒?
深吸一口气,陆文濯走过去,不由分说地就要钳住她的手腕。
坏了,见势不妙,白子苏撒腿就往外跑,然而刚一扭头,就撞进了李云怀里。
“怎么回事,谁叫你下床的!”李云眉头拧成了一疙瘩:“真当自己命硬呢,再扯到伤口,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郡主你总算来了!”白子苏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瞬间含上点点泪光,往她怀里就是一瘫:“不是我要下床的,是有人逼迫我这么做的。”
“谁?可还是上次那些人?”
李云不是个随便给人医治的人,更不喜欢多管闲事。不过只要她出手治了,那么就一定要治到底的。
然而居然有人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毁掉自己这么多天医治的努力,这不是耍她呢吗!
“不……不是上次那批家奴。方才那个人、那个人……”
白子苏转过头看了两眼陆文濯,泪光里满是惊慌,却坚强地一扭头,埋进李云的臂弯,颤着声音可怜兮兮地道:“我不敢说出他的名字。”
陆文濯:“……”
你这跟说出来有什么分别!就差没把污蔑的手指头戳到他鼻子上了。
看了看白子苏散开凌乱的衣袍,又看了看陆文濯手里的衣带,李云似乎明白了什么,不觉捏了捏拳头,抬头就斜了陆文濯一眼。
那是什么眼神?跟看个登徒子似的。
飞快地扔掉衣带,陆文濯把手背到身后:“我说是衣带先动的手,你信吗?”
“与我何干?”李云漠然,扶着白子苏就把她放回到床上。
检查了一遍包扎的地方,后背上的伤口挣来几处,有些微的出血。李云的心情顿时更不好了,揭开药箱,就给她重新上药包扎。
白子苏半睁着眼睛,虚弱地说:“没事的,我这条命本就不值钱,如今伤痕累累,还不知道能活到哪一天。郡主千万不要因为我,跟某些人生了嫌隙,咳咳……”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替别人考虑。李云听的心下微颤,对陆文濯的不满又多了几分。
本来李云不是很喜欢白子苏,毕竟白子苏是陆文濯的人,总是叫人升不起好感来。
按晋王以前的话来说,就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像陆文濯这种心机深沉、草菅人命之辈,能和他沾上边的,定然也都不是什么好人。
这句话,李云曾深信不疑。
可是这几天相处下来,她却发现,白子苏和陆文濯并不相同,她虽然顽皮,却丝毫没有害人之心,也不曾说过一句憎怨的话。
上次来换药的时候,白子苏疼的连茶枕都咬破了,也没有显露一丝怨意。李云那时便觉诧异,好奇地问她,恨不恨那些加害她的人。
她却摇摇头:“一想到他们终有一天会死,我就原谅他们了。”
就像是阳光冲破云层,李云心中的怨念与偏见,在那时候,似乎也被冲淡了些许。
那也是她第一次觉得,晋王的那句话,并不尽其然。因为即便是浑浊的泥塘里,也开得出漂漂亮亮的藕花。
一如白子苏在陆府,哪怕这世界乱糟糟,她似乎总是干干净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