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是她经常收到的那两个字。
辰时,是张允让请她明日辰时在丞相府相聚的意思。这上面没有地址,也没写要做什么,就算旁人窥了去,也瞧不出什么头绪。
以往,张允让这样写,只是省事。反正他俩都熟识到这种地步,两个字就阐明意图了。没想到如今,倒是帮了她一个大忙。
也许应该可能看不出来吧,心虚地想着,白子苏敛下眼睑,心下的小算盘打的飞快。
然而刚要先发制人地解释一通,陆文濯却先怒极反笑:“我竟不知,这五年,竟是养了个红杏出墙的娼妇!”
这就是她口中所说的太过爱他?爱到和别人私会?
而且早不私会,晚不私会,偏偏定在辰时,正好是他去上朝的时候!当真是煞费苦心。
还以为她受伤了就会安分的待在府里,他连监视着她的侍卫都撤了,然而他这般信任她的下场,就是信出了一片青青大草原!
没有侍卫看着,谁知道她都做了什么。说不定,趁他前几日不在的时候,她每天都翻墙出去密会情郎,夜夜笙歌,好不快活呢。反正已经验不出贞洁,她想欺瞒他,可太容易了!
越想越恼,陆文濯抓着信笺的手一点一点攥紧,劈头盖脸就扔到了白子苏身上。
纸团很轻,可是混合着他令人窒息的气势砸到身上,还是叫白子苏起了一层战栗。
“妾身冤枉”稳了稳心神,白子苏哽咽了几声。
“冤枉?”陆文濯轻笑:“那你倒是胡诌几句,诌一诌这信笺是怎么回事?”
“这都是为了夫君。”白子苏脑子转的飞快,低低切切的说:“你也看到了,我这几日,又是摔跤,又是绊倒,又是折到手指头,又是被老夫人误会此间灾祸种种,实在多的不寻常。”
那又怎样,和这信笺有关系么?陆文濯冷哼一声,有意无意把手放在了剑把上。
看到那剑,白子苏眼皮跳了跳,连忙抬头:“夫君不觉得这太奇怪了吗?”
“怎么?”
“哪里有人会这般倒霉,而且灾祸一个连着一个,都集中在这几天。”白子苏皱着眉头,面色渐渐苍白。
还能为什么,都是狗崽子安排的呗。他想要害她,她自然接连倒霉。
“这是邪祟!”白子苏得出结论,虚弱地颤了颤嘴唇,似乎当真被吓得不轻,脸色惨白,就连抓着他衣角的手都攥成了拳头。
“我一定是撞了邪,才会招致灾祸连连。人家又不是神仙,也不是小怪兽,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妇人,也是会怕的嘛,怕的要死。”白子苏抬头望向陆文濯,一双眼睛泪水涟涟,满是恐慌和惊骇,看的陆文濯愣了一下。
那种惊惧和不安,不像是装的,是真真切切流淌在她眼睛里的浮光。
即便他阅人无数,在沙场上,看过无数双心机隐秘的眼睛在朝堂上,也见过许许多多老谋深算的朝中老臣。可是没有一双瞳仁,可以装的这般真实。
有一瞬间,他甚至怀疑,她真的正处于这般的惊惧和惶然里,随时都可能用被子蒙住脑袋大哭一场。
也是这一瞬,他才忽然记起来,面前这个人,也不过是个刚及笄没多久的少女。她会有这个年龄的蠢笨,也会有着对未知的恐惧。只是平日里的嘻嘻哈哈,大大掩盖了原本属于她的情绪。
然而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很快也就消散了。毕竟面前这个人可是白子苏,想想也该知道,狐狸怎么能和人一样呢?
她怎么会蠢笨,又怎么会惶然?这样的她,一定也是装出来的!
“我不是怕我自己撑不过这样密集的灾祸,我只是怕怕我的存在,乱了夫君的气运。”
白子苏憋着一口气,断断续续,半晌才把这话说出来:“夫君和我不同,我孤孤单单一个人,倒霉就倒霉了,再倒霉也不过一条人命。可夫君不一样,夫君堂堂御史中丞,一人气运的变动,或可更改千万人之气运。”
这话倒是的的确确发自肺腑。毕竟陆文濯于整个朝堂而言,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眼下他在背后,还不知道搞的什么小动作,要是真和皇子扯上关系,那更改的何止千万人的气运,说不定就是整个中原的气运。
“所以我就让玫娘出府,去算命先生那儿,请了这张符。算命先生说,只要我辰时在家门口,把这张符给烧掉,就可以破除邪祟,保佑我的夫君,灾祸不入,邪祟不侵。”
白子苏回忆着她在话本子上看到的段落,心下一万个庆幸,幸好自己话本子看的够多,不然连个信口胡诌的资本都没有。
难怪鸡汤文说的好啊,什么凡你经历的,和你学到的,在往后漫长的岁月里,必将有一个节点用得上。
虽然她学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也没用在什么正道上,但好歹是用上了。不枉费她秉烛夜读,看了好几摞的话本子!
破除邪祟?陆文濯狐疑地看着她。
白子苏正捡起身上的纸团子,小心翼翼地捋开,连上面的褶皱,都放在掌心里,用手心的温度,一点一点给压平整。
不管怎么看,这个算命先生的理由,都有些太牵强了。这是信笺,又不是黄符。再说了,纸上只有“辰时”二字,也没有所谓的符文。哪里有算命先生会开出这样一张白纸黑字的神“符”?
“这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辰时二字,人家还能骗你不成?若是这样,你都不信我,那就尽管去问玫娘好了。”
说着,白子苏捧着信笺,颓然跪坐下去,有气无力的哼哼出声:“只是人家的一颗心彻彻底底的凉了。”
话声伴着叹息的声音,听得人心尖儿都跟着晃了晃。然而不知为何,陆文濯的脸色却是沉了下来。
她方才说,上面写着“辰时”?
看了一眼白子苏,又看了一眼她手里的信笺,他冷声问道:“算命先生给你的符,只是这样?没再交代什么?”
白子苏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便维持着这个忧郁的神色,讷讷地点了点头:“嗯。”
“那你可知,破灾的符文后面,需得签上破灾人的名字。”陆文濯抿唇,一瞬不瞬地盯着白子苏的面容:“若是不签上名字,这符便没有效用。”
“是是有这么一说。”白子苏也是听人说过些算命卜卦的事情,有的符文确实需要这个流程,她竟然给忘记了。
不会因为这个,叫他瞧出了什么破绽来?
额头上沁出点点细汗,呼吸也有些紊乱,白子苏连忙解释道:“还没有到烧的时候,我就暂时没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