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胖了?”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李为恩的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
“想什么呢!”白子苏一拳头捶在他胳膊上。
还不是玫娘给她裹了太多层帛子,才叫她看起来有点膨胀。
李为恩被她锤的嗷嗷直叫,白子苏受不了他的猛男尖叫,抬手就想再给他一拳,然而余光瞥见一旁的张允让,她又顿住了:“你还好吗?”
张允让一向注意仪容,常说端正从容也是对旁人的尊重,可是白子苏这一眼看到的他,却脸色苍白,神色憔悴。她跟张允让相处了这几年,还从未见过他这个模样。
“没事。”张允让淡淡垂眼,转而问她:“你的手怎么回事。”
“还不是在你们府上摔的,不过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你还不知道我吗,磕着碰着都是常事。要是哪天不磕着点,才是奇怪呢。”
白子苏随意说着,凑到他跟前,伸手拉了拉他的袍子:“先别说我了,你真的没事吗,脸色看起来好差啊,是不是府里发生什么事了?”
李为恩也侧头看了看张允让:“还在担心仰止进宫的事?”
“进宫?”白子苏察觉到不对劲:“仰止进宫做什么?”
“是太子把他带进宫里的。”李为恩戳戳下巴:“说来也巧,昨天太子去丞相府,正撞上仰止弹奏。太子那个人没什么正常爱好,唯一比较正常的爱好,就是弦乐,而且很痴迷啊。碰到仰止那样的奇才,自然走不动路。”
“可是仰止怎么能愿意进宫?那不该是他待的地方。”白子苏皱眉。
明明是那样一个恣意的逍遥客,在江南尚且不怎么出山,又怎么能够屈于重重宫墙之内。
“仰止来长安是养病的,你忘了?”李为恩不以为意的摇摇头。
“是可那又怎样?”
“昨日太子便是以给他治病为由,将他带进的东宫。”李为恩说。
什么治病为由,在丞相府就不能治病了吗?白子苏一脸不信。
看出白子苏的质疑,李为恩又瞧向张允让:“我看啊,你们也别太担心了,太子虽然暴戾胡闹,但他未尝不是个惜才之人,只要是他欣赏的,便不会轻易损毁。”
“这你可不能保证。”白子苏不满意地抿了抿唇。
“欣赏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谁知道会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消退变化。万一他今天欣赏,明天又不欣赏了咋整?再说了,仰止又不是教坊里的乐人,为什么要去取悦别人?”
“那可不是别人,是太子。”李为恩小声嘀咕,看到白子苏又亮起小皮锤,这才连忙闭了嘴。
“管他是谁,都不能随便带走仰止。”白子苏忿忿地跺脚,拽上张允让的袖子就道:“走,允让,咱们去宫里把仰止接回来!”
“子苏。”张允让拉住她。
白子苏顿下脚步,转过头不解地看他。
张允让被她看得迟疑了一下,半晌才缓缓开口:“东宫不似宫城主殿,岂是说进就能进的。”
“可你是国子监学正、是丞相的嫡子。哪怕是这样,也进不去吗?”白子苏紧紧盯着他,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怀疑。
就算是太子,也很忌惮当今丞相,怎么可能无法无天到这样的地步?
张允让语塞,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解释,他的父亲不会替仰止讨公道。或者说,仰止能被太子带走,和他父亲脱不了干系。
用一个无关紧要的琴师,换太子行为有失,本就是张丞相和薛国公的意图,又怎么可能会让他们把仰止接回来。
“是仰止自己同意去宫里小住的。”良久的沉默,李为恩出声帮张允让解释。
“你应该也发现了,他的血疾并不乐观,原本来丞相府,也是为了碰碰运气,看能不能碰上对症的郎中。如今,太子请了太医院最好的御医为他医治,兴许是件好事。”
“真的?”白子苏不太相信他,转而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张允让。
“是。”张允让低声道:“过些时日,若是仰止的病情好些了,便会出宫来。他的性情,你也知道的,若他要走,谁也拦不住。”
“所以他去东宫,真的只是看病?”白子苏盯着他憔悴的面容:“你没骗我?”
“我何曾骗过你。”张允让撇开目光。
得到他的肯定,白子苏终于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脸上也恢复了一贯的笑意,黏过去抓着他的袖子就晃了晃:“是啊是啊,我的好先生,可从来都没有骗过子苏。”
清澈的笑声,像是涳濛山色间的一场烟雨,轻盈地下在他的周身。
深深吸了一口气,张允让不敢看她,转移了话题道:“换身衣服,我们去书院吧。”
“可以带我去书院了?”白子苏欣喜地睁大眼睛,仰头瞧他。
之前她提过好几次,想去张允让任职的国子监书院看看。
那里的学生,多是身负奇才的书法大家,甚至有不少学生,为寺庙的塔碑作过书帖。日常所书,则是用以赏赐外来使臣,或是装饰皇城内的宫阙楼阁。总之每个人的书写风格迥异,皆是令人称奇之作。
身为张允让的学生,白子苏也是存了私心,想领略一下别的学生造诣如何。
“今日端阳,画院设了写生宴,所以他们书院也来凑凑热闹,说是帮忙给画题字。我寻思着你定然喜欢,这才叫允让把你捎带上。”
李为恩说着,一脸的邀功神色:“我要是不说,允让都没想起来带你去。”
“先生待我真好。”白子苏笑意盈盈,目光依旧落在张允让身上,全然没注意到旁边想要挑拨离间的人。
“哎哎,是我好,不是他!他可是险些把你给忘了。”
李为恩凑过去,挡在白子苏和张允让之间,不叫她看张允让,继而摇着手里的香囊就阴阳怪气地说:
“他都能想起来和我一起去,都没想到你。可见在允让心里,你还没有我重要呢!”
谁叫这对师徒平常总是合起伙来欺负他,不抓住机会搞点事情怎么能行?非得离间离间他俩,叫白子苏也用小皮锤使劲捶捶张允让才行!
然而白子苏一点都不生气:“忘了也没事,只要先生最后带我去了,这就够了。”
说罢,笑眯眯地接过张允让递给她的衣服,就走去了一旁的雅间。
李为恩嘴角抽了抽,满是怨念的转过脸。就看到张允让默默端了一盏茶,递到他面前。
“谢谢。”感动地看了一眼张允让,李为恩忽然觉得自己又能行了。
果然,在张允让的心里,他这个好兄弟还是排在第一位的!!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端起来喝了一口。
咦?绿茶。
绿茶嗯。
怎么感觉哪里不太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