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节

（1）

“哥哥，你不用说了。”

她轻轻攥了下手指，步子向后退了些，算是和唐家人彻彻底底划清楚一道界线。

眼眶滚出些热热的东西，她立马伸手用袖口揩了下眼角的泪珠，将头埋下。

“太闷了，我先出去透透气。”

时惜嗓音含糊，快步走出去，将门打开又重重摔上。

正在楼下准备晚饭的刘姨看到时惜时，感觉她情绪不对。

“时小姐，这么晚了，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刘姨，今晚不用准备我的碗筷了。”

她说的干脆，抓过玄关处的外套，草草在身上一合便蹬着双小皮靴离开了唐宅。

时惜走到有人的地方缓步向前移动着，因为过年了街上没什么店铺开着。

见便利店亮着光，她推门进去。

时惜扫了眼货架上的东西，见啤酒正在促销，又摸了摸口袋，正好钱够。

她拎着一提走到收银台前结账，店员看了她一眼，指了指旁边盘子上摆着的东西。

“要再加三块钱买一桶火鸡面吗？”

店员不说还好，一说时惜就觉得饿了。

“嗯。”

她把钱递过去，整20。

结完账，时惜将火鸡面用热水冲开，左手端着面右手提着啤酒默默坐在角落里。

店里没什么人，店员只好暗中观察着这位年龄看起来不大的小女孩。

小姑娘穿着件大衣，尺码略大，松松垮垮地包着身子。

头发微卷，柔顺地搭在身后。

她将包装撕开，拿出来两瓶酒。

小小一个人握着酒瓶，有些小孩子偷吃酒的感觉。

店员正考虑着要不要帮她开酒瓶，没想到时惜拿出来两瓶啤酒，托住瓶底，然后用力朝着另一个酒瓶瓶盖重重一磕，就这么直接开了。

店员有些傻眼，默默将准备送出去的开瓶器收了回去。

时惜举起来酒瓶“吨吨吨”往下灌。

因为第一次喝酒没想到会这么辛辣，直接咳出了眼泪来。

“好辣。”她伸了伸舌头，感觉没有想象当中那么好喝。

揭开泡面盖子，吃了口火鸡面。

酒精和辣椒，两种辛辣的感觉相撞有一种莫名的酸爽感。

时惜醉醺醺地吃着火鸡面，小眼微眯，看到便利店的门打开，朝她走过来一人。

“江，恒”

时惜伸出小手指着眼前的人一字一顿道。

江恒扯了扯唇，长手一伸，将酒瓶抽了出来。

“啊！你干什么！”

时惜见手里没了东西，瞬间炸毛，扯着他的衣服踮脚想要去够那酒瓶。

江恒的眉眼熨了层怒色，他将酒重重放在桌子上，厉声道：

“站好了。”

语气严肃。

时惜像是被训了话的小孩儿，老老实实地将双脚并在一起，低垂下头去。

本来一肚子的火气，什么都撒不出来了。

时惜扭着手指头，凑近他，“我想喝，你给我喝一点点，好不好。”

她眨眨眼，小脸被熏得通红。

这个样子乖得不像话，真的好想将这小人揉进怀里。

江恒打住了这个富有邪|念的想法，脸上的表情有些绷不住了。

时惜醉的厉害，小嘴嘟着，学着河豚一样吐泡泡。

“嘶，没有人告诉你不准对男人撒娇吗？”

江恒惩罚般地揪了把她的小脸蛋。

“唔，疼。”

“知错了？”

江恒发现对这个小姑娘态度根本硬不起来。

时惜歪着小脑袋看着他，那张薄薄的嘴唇，和那天梦里的好像啊。

他的唇是不是也像他人一般凉凉的？

江恒站着就这么盯着他，等着这小姑认个错。

“爸爸…”

这声嗲萌嗲萌的喊声让江恒只觉一阵怪异的感觉串过了整个脊椎骨。

以至于身后的店员已经在考虑是否要拿起手机报警了。

江恒的脸黑了不少，不由分说直接抓起她的手腕往外拖去。

大衣里的口袋轻轻响了下，江恒便拽着时惜边接起来电话。

“唐叔，我找到小时了，在便利店这边，我们马上就回去。”

“唉，真是麻烦你了江恒，这晚上路滑的，你们两个人小心点。”

听筒那边传来唐七七的声音，唐建国匆忙地说了句：“就这样，我先挂了。”

江恒将手机收起来，见着旁边小女孩眯着眼睛，勾着他的中指，晃呀晃。

他平稳了下呼吸，“把手松开。”

“我跟你说个秘密，你低下来低下来，听不到的。”

江恒觉得自己耐心已经被时惜延长到了极致。

低下身，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忽然这小女孩在他唇上重重一贴。

这么个举动直接打得他措手不及。

还未来得及细品，嘴唇上那股火辣辣的热感让他意识到不对。

忽然，时惜像个小酒鬼般踉跄着步子，指着他没心没肺地笑起来。

“你，你怕辣，哈哈！你嘴红…红了！哈哈哈！”

（2）

江恒从小对辣过敏。

这是时惜在初中时就观察到的事情。

此时这位小醉鬼正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

江恒去了附近没有关的大药房里买了些过敏药，然后又拎着她往唐宅方向走。

时惜醉的不轻，整个人走路飘的不行。

“你给我讲个故事好不好？”

“不好。”

江恒拒绝。

他没什么心情，嘴唇疼的都快没了知觉。

“爸爸…”

又开始了。

江恒手掌压在脑门上，努力使突突跳动着的太阳穴平复下来。

“讲什么？”

时惜摇摇头。

江恒在心底想下次绝对不可能让她碰酒了。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住着个小兔子和狐狸。”

“哦。”

“……”

他不气。

江恒接着讲：“很多很多年之后，小兔子再见到狐狸时，狐狸已经修成人形，貌扬天下。但是在狐狸眼中，他认得她，但小兔子再也认不出他来了。”

“渣男。”

时惜哼哼道。

江恒气的手指稍微哆嗦了下。

迎面来了阵凉风，江恒下意识地挡在了她身前。

时惜稍微清醒了些，借着半明半昧的光线望向这道背影时，好像什么东西在冰消雪融。

“江恒。”

她轻声念着那人的名字。

“嗯。”

身后人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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