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肺炎?!还死人了!”
听到陈家宁说的这话,陈齐修忍不住虎躯一震,些许残存的酒意也都消散殆尽。
不怪乎他这么敏感,对于很多人来说,肺炎这个名词不过是每年冬春季流行性感冒爆发期时常见的疾病罢了,什么头孢青霉素的,嗑嗑药就好了。但是对于陈齐修,甚至陈家宁来说,这个词,是代表了他们一段难以忘怀的记忆。
2003年初,冬天还没过,年前最后一次公干陈齐修去的便是帝都。虽然当时已经听说有“非典型肺炎”,但是没有人能想到后来会演变成那样。
先是体温超过38℃的隔离,然后是学校封闭,人员不得外出,紧接着就是封城,热闹繁华的帝都一夜之间,万巷无人。
陈齐修至今都忘不了那段日子,带着口罩,不敢出门,每天都能在窗口前看到一辆又一辆的救护车呼啸而过,死亡人数与日俱增。
谁也不知道下一个倒下的会不会是自己,谁也不清楚疫情什么时候会结束,隔离的日子里,所有人都活在恐慌之中。
那一年,陈家宁9岁,刚刚上小学,临走前陈齐修还笑着答应他说“爸爸这次去首都,一定给你带正宗的烤鸭回来哦!”
然而,那一年的除夕,9岁的陈家宁却是眼巴巴的守着电视机度过的,因为他知道,爸爸这会就在电视里报道的那个地方。
那时候的陈家宁对于死亡的概念还很模糊,新闻下方跳动的数字代表了什么他也不清楚,但是从小陈齐修就告诉过他,死了,就是去了很远的地方,再也回不来了,就像太奶奶那样!
最疼他的太奶奶就是在他五岁的那个秋天,去了远方。
而此时的首都,对于出生在祖国南方的小陈佳宁来说,无疑是遥远的……
“严重么?”
SARS的记忆实在太过深刻了,陈齐修想不记起来都难。
“应该还好吧,我看央视新闻早上推送的消息说,已经治愈出院15例了!”
闻言,陈佳宁摇了摇头,虽然报道里还说今天又增加了4例,不过有治愈出院的那15个人在那摆着,就算他的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但是理智让陈家宁相信应该没啥大事,毕竟就算普通的冬季流感,搞不好也是会死人嘛!
要相信科学,玄学是靠不住滴!
心里这么想着,陈家宁的嘴,却是不受控制的补了一句。
“也不知道会不会又是一次非典?”
“想什么呢,非典都过去十七年了,你看什么时候复发了?而且新闻不是说已经有治愈出院了的嘛,既然都这么报道了,那肯定就不是什么大事,你当那些专家吃干饭的啊!”
听到说已经有治愈的患者之后,陈齐修的心就好似落地了一般,松了口气,起先他也以为又要SARS了呢,可不敢再经历这么一遭。
“也是,壮哉我大天朝哈~”
被陈齐修这么一笑骂,陈家宁也觉得自己想多了,现在的医疗水平跟以前压根没有可比性,而且国内医学又发展了十七年,都够投胎一遍了,都不是事!
“再说了,武汉离咱们这还有大半个中国呢,问题不大!”
父子俩相视一笑,男人的快乐有些时候就是这么简单,谈谈国家大事,品品祖国强盛,差不多也就足够了。
“就是啊,离了大半个中国……不是,你刚刚说哪里?”
没等陈齐修感叹完,脑海里就划过了一个词,震得他神色大变,原本已经放下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
“啥?”
陈家宁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不由得愣了一下。
“你刚刚说肺炎在哪里爆发的?”
“武,武汉啊?怎么了!”
陈齐修的变化让陈家宁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不是刚刚还笑呵呵的嘛,怎么突然就变脸了呢?莫不是男人也有更年期?
虽然搞不明白自己的老父亲这是闹哪样,但是陈家宁也看出他是真的急了,只得老老实实的回答。
“什么怎么了,你姐在武汉!”
看着儿子傻愣愣的模样,陈齐修越发的急躁,说出的话不知不觉间,提高了一个八度。
“这么大个事,这该死的丫头竟然都不说一声!不行,你给她打个电话问问,情况怎么样,严不严重,肺炎可是会传染的,不行的话让亲家他们带着我外孙来咱们这避避!”
果然还是没见过面的外孙金贵点!
“???”
“不是,我姐家不是孝感的嘛?怎么又成武汉的了?什么情况!”
只是陈齐修的话把陈家宁给整蒙了,当年陈家妍和覃宇结婚的时候他也去过湖北的,祖籍湖北省孝感市的呀,怎么到了陈齐修嘴里就跑武汉去了?难道孝感被并入省会了?
“你这弟弟怎么当的,孝感是老家,你姐和你姐夫在武汉工作的,去年刚在武汉买的房子,让你打你就打,哪来那么多废话!敢情不是你女儿你不担心是吧!”
这被怼的,陈家宁只觉得委屈,他们结婚的时候一个刚硕士毕业,一个博士还没读完,鬼知道会在武汉找工作的啊!
再说了,那是我姐,你女儿!
忍不住暗自腹议了两句,陈家宁这才不情不愿的掏出手机,准备给陈家妍打个电话。
“啧,磨磨蹭蹭的,算了,还是我自己打吧,把桌上的锅碗瓢盆收拾一下!真不知道我当初吃饱了撑的还是怎么的,生了你这么个儿子,有个屁用,啥都不是!”
啊喂,过分了呀!刚才的温馨哪里去了?说好的父慈子孝呢?以后是我养你啊喂,到底我这个给你养老比不过我姐那个已经被人穿走的小棉袄是吧!你刚还气我姐不带小外甥回来的啊,怎么就变了……
陈家宁掏手机的手不由得一僵,心底里的弹幕选项瞬间打开,一条接一条的吐槽络绎不绝,分分钟就把陈家宁幼小的心灵给霸屏了。
看着桌面上一片狼藉的景象,再抬头看了眼举着手机一边点起一根烟,慢慢走下院子的陈齐修,陈家宁觉得自己自闭了,仿佛有个假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