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的气氛太过于谐和,两人之间的距离宛如拉近了不少,牛郎织女鹊桥会一年都能恩爱一次,更何况他们还搭不上边。
横跨江面的两座大桥上,一盏盏玉兰状的桥灯组成一条明亮的光带。
在茫茫夜色中直向江对岸伸去,桥上穿梭的汽车像一只只萤火虫,一闪一烁,又似一条发光的长龙在悄悄地蠕动。
四面八方人群汇聚在十里长街吃喝玩乐应有尽有,不少外国人端着臭豆腐笑得正起劲。
两人不紧不缓的走在街边上,蓝逸双手插着兜握紧拳头,眼睛忽闪忽灭的垂眸瞟过她寡淡平静的脸庞,又大又清澈的杏眸扑扇扑扇的。
她怎么就这么合他胃口呢!
他严重怀疑自己有受虐倾向。
“纪霖,我对这里很熟悉的,你想去那里逛我带你....”
纪霖打断他的话,她的声音绵绵软软的,好像清晨刚刚醒来时的语调:“你回家吧,我自己坐车回去。”
蓝逸那青筋迸跳,指骨泛出苍白,不可抑止地发着颤,黑眸不由微眯,深处的阴霾亢奋地翻滚起来,唇角扯了扯,又立即被他压制下去。
体内蠢蠢欲动爆戾恶魔总是要破戒而出,真怕会伤害到她。
纪霖停下脚步,仰起脸,对上他阴沉浑噩的表情,懒懒的抬起眼皮:“你怎么就这么执着呢?”
蓝逸压下怒不可遏的邪恶,屈腰凑近她耳边撕哑的低吼:“你知道我性子急躁,你最好不要逼我犯罪,把你上了,坐几年牢而已。”
他又没说不负责。
纪霖不自然的手指颤了颤,他的气息在她心间上挠痒痒,努力维持现状:“我打官司也要告死你。”
蓝逸扭扭歪歪的动了下身子,黑沉沉的眸中沾染万千缱绻悱恻。
静默的望着谧柔灯下的发丝,虚虚的笼着她。
“那也值了,出狱后我又缠着你,生生世世你都是我的。”用着如痴如迷的宣判。
“我有什么好的,你回去过你太子爷的生活吧。”纪霖平复好似塘湖掀起热潮而幽烈的波纹,挪开视线,声音柔了几分。
蓝逸眼尾轻扬,温柔的笑了笑,诱惑道:“那你想不想和我一起过?”
注定遇见的人,注定在一起。
东风徐过一股骇冷冻意游离四肢百骸,激得她浑身激灵,纪霖掩饰的将头发扬在耳后,不咸不淡地说:“不是说送我回家,打算走回去?”
陡然,蓝逸轻而易举的禁锢着她的手腕,低睫温和说:“你等我,我去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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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点整,德育高中附近广场,流光溢彩灿若星河。
吊坠在半空弯月朦朦胧胧的浅晕洒在街边小摊两人上。
纪霖咬口香喷喷的烤鸡腿,侧头瞥眼正在付款的光影轮廓的少年,与不蔫然的“车没油了你就丢半路?”
蓝逸折了折包装口,安静的凝望着她,语气含着宠溺和得瑟:“故意的,难得和你约会。”
“幼稚。”纪霖肚子突然咕噜咕噜叫嚣,尴尬窘境时刻,连忙转身吃烤鸡腿。
蓝逸被她羞涩的样子逗笑了,脸上的温柔不曾褪去,又去跟老板要两份烤鸡腿。
女朋友能吃是一种福气。
纪霖家也不远,也不主张打车。
小巷间里一片沉静,长满青苔蔓藤的墙角装着一暗一闪的灯泡。
“你回去吧,我快到家了。”纪霖没看他,淡定如水的道。
蓝逸挑了挑眉,眼眸氤氲着细碎的柔斓倾覆而出:“放心,我不会让你爸看见。”
纪霖瞳孔微微一缩,默不作声。
*
周末两天,平平静静如同死海,偶尔花圃听得见几声鸟鸣啾啾。
昔日林艺微熟练的烘烤面包,夹西红柿火腿肠荷包蛋层,涂抹上奶酪糊,又煮温了纯牛奶放进保温箱,就挂起手提包出门了。
林嘉将早餐搁在茶几上,手机溪水流长的单曲循环周杰伦的《青花瓷》。
提起这首滚瓜烂熟的歌,回忆蛮多的,小时候林艺微有段时间彻底恋上青花瓷旗袍瓷碗歌曲,永无止境的无限循环播放。
来来回回折腾,林易都倒背如流。
回到房间,林嘉坐在书桌前,拉开抽屉从封底层拿出那本粉色笔记本,摊开凝注那两行印在骨髓的英文,笑靥如花。
窗帘被刀刃般的寒风呼啸吹道飘飘逸逸,林嘉起身拉紧窗户。
想起陈泽深微信没回,又有点蔫儿。
为了不耽搁元旦晚会的进展,林嘉索性抱起吉他弹唱了起来。
娓娓动听道来,音色优美清冷气质,如同未占染尘埃的山泉汩汩流动,婉转曲折换音。
但灵敏度还达不到预期,人类对于曾经掌握在手的技巧过了一个时间度,遗忘的遗忘,失忆的失忆。
中午,太阳拔开云层探出半圆。
林嘉裹着白色羽绒服,梳直了打结的发团,打车到学校下方广场对面的老式居家楼下车,大约是雕梁画栋灰瓦青石碧草如茵的优良美德。
导致周边开了几间栩栩如生网红彩糖屋,五彩斑斓的太空星星糖,林嘉哈口热气,晃晃悠悠的走进一间涂着正宫红珊瑚的梳扮星海糖屋。
无比确定的拿起两盒薄荷糖痛痛快快的付款后慢悠悠地往学校走。
冬天降临逼迫老师彻彻底底放弃了伟大旗帜健身计划,大象腿也好,游泳圈也罢。
小卖部封得死死的,花臂社会哥暴富了还是彩票中了几百万生意都弃之不顾。
林嘉仔细端详一番,揪了细缝半天,陈泽深也是够了,电话不接,信息不回,干巴巴的咳了几下。
“.......”
赶鸭子上架强人所难。
熬过几分钟,林嘉提心吊胆的不轻不重敲了敲门柄。
“吱咔”一声,花臂社会哥无精打采的打开门,耸拉着眼皮子,脏辫篷篷松松的,眼线粗重,艴然不悦直勾勾的瞪着她。
他在一昼夜里积压的怒气如火山一样爆发了。
林嘉头回叹为观止,撩把头发,骤然一手威风凛凛撑在铁门上,眼神蛊惑妖媚,笑逐言开道:“大哥,陈泽深在吗?他皮痒了欠揍。”
花臂哥眯了眼,视线落在她骚浪的姿势,伸手妩下那耸立云端的脏辫造型,侧开身体让她进去。
林嘉哆哆嗦嗦一溜烟进了地下室,暗松一口气,接下来发展目瞪口呆,木楼梯粉刷成奇迹般的浅蓝色,养眼修身的节奏,绿藤跟细线针织一样衔接着熊猫泡灯吊在楼梯栏杆上,外层包裹层玻璃晶莹剔透。
整个地下室阒静一片,林嘉关注点始终落在熊猫泡灯上,她是不是落后了?
灯阎昏暗,犹如残烛最后的心力衰竭,这货不会把钱都花在玫瑰上了吧?
下了楼梯,林嘉调亮度了光线,大理石墙壁镶嵌着几分照片框,五颜六色的打底,都是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
中间那张设计理念差点令她飙泪,方框很大很漂亮,填满满她生活中小细节小动作,全部框在一起,犹如飞蛾扑火的追逐。
心口仿佛被石头掷投的湖泊,淌起动荡的波纹。
林嘉吸了吸鼻子,眼睛凝视着长沙发那欣长如杉的身躯,暗棕色被子凌乱的扯盖到肩膀,面孔朝向沙发。
林嘉轻手轻脚的蹲在沙发旁,红润的唇瓣微微抿着,那双氤氲着朦胧水雾的眸光,正一眨不眨的注视着他的侧颜。
眼神往下,下颌骨那道骇人的血痕惊悚无比,蔓延至耳前,林嘉皱紧眉,仔细瞧了瞧,伤口刚凝固结痂。
这么说,全部理通了,不回信息的缘故就是打架?
林嘉轻叹口气,掖了掖被子,很不爽的坐在奶白色毛毯上,拉开茶几下面抽屉翻找消毒剂,乱七八糟大大小小的罐瓶,倏然间摸索到一个皱巴巴纸团。
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林嘉垂眸,双手摊开纸团,又大又明显焯心的标题拳击俱乐部战赛,赢家报酬三万以上,刺激爆棚的拳击,身体健骨挺阔的男士都有机会,这种高危职业包括学生吗?
种种迹象显示陈泽深参加的概率很大,林嘉感觉脑海眩晕头痛,心乱如麻到了极致,为什么每次都是他受伤,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李佳荣温景怀完好无损,因为他们从始至终都蒙在鼓里,一无所知。
还有为什么他星期五下午翘课失去消息,上次在超市门口遇见他也是伤痕累累,同样是星期五下午,刚还也翘课。
是啊,怪不得温景怀他们也不知道陈泽深的踪迹,逼紧问就说他的经济收入来源靠纹身调酒。
他连兄弟都瞒天过海,这是多么天衣无缝的规划。
林嘉双眼通红,将那张纸撕得粉身碎骨,肩头瑟瑟发抖,脸上煞白,鼻子酸涩涩的,擦拭那溢出的眼泪。
陈泽深真是个大傻。
看着他那翻过来睡得香甜的俊脸,指尖的凉意轻擦过他的眉梢,眼泪又憋不住了,什么这么不听话呢?
该死今天没化妆,否则还能逼出一句老娘的妆容不能花。
正想可怜兮兮抹眼泪的时候,陈泽深忽然睁开迷茫的双眼猝不及防对于林嘉热泪盈眶的红眸。
陈泽深眼眸黯淡下去,连忙伸手拭去那滴滚烫的泪点,凝望着她皎洁明亮的脸庞,喉咙溢出低哑的嗓音:“哭什么?谁欺负我的小盆友,男朋友去揍他。”
安慰的话让林嘉心脏顿时收缩捏紧,想起他受这么多伤,每次收缩都是一阵刺痛,泪珠从发红的眼框里溢出来,如同水嘈子破溃似的爆发哭腔抽搭说:“陈泽深,你不要去拳击了好不好?那鬼玩意太要命了,如果你缺钱,我们可以送外卖.....服务员...发传单...甚至摆地摊卖货都可以,我要你健健康康和我一起.....上大学。”深吸一口气,豆大豆大的泪水从红肿从眼框中落下,抬手一把擦过,哽咽道,
“好吗,陈泽深,我们周末可以送外卖。”
陈泽深全身绷得紧紧的,手臂将她牢牢箍在怀里,黑漆的眼尾泛起潮湿的光芒,轻轻摩擦她的背,下巴搁在她头顶。
沉寂几秒,陈泽深柔缓的嗓音低低响起:“好,我不去了,我会健健康康和你上大学。”
那嗓音包含着沉重低柔的感情,唇边浮起一丝淡淡的笑。
全世界没有了,他还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