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情我愿之后,所有的理由都不会成为签订合同的阻碍,法务过了一遍,第二天温晓光就在那一份合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们都说这个小老板很淡定,但那都是装的。
必须得装,不然传出去会有人知道,这个人大概用钱砸就可以了。
至于真正的内心,
没有人会在那么大一笔钱面前做到心如止水,尽管那不直接属于他,但是它代表着很多数不清的暗夜里独自的努力。
到此刻,黎文博可以放手一搏了。
首先要做的,便是优客新开辟的特卖专区,因为准备工作还在进行中,网站上只是给出一个大惊喜这种模糊的说法,具体是什么,会在14个工作日内揭晓。
时间很紧,来不及庆功。
王成成这几日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陈敏呢,她们的确是要比学生先结束假期,提前做些准备工作,可毕竟没有多少工作。
或者干脆的说,一个很闲,一个很忙。
忙到很累,王成成回家洗个澡都没心思生个宝宝什么的,草草腻歪两句他就想拉灭床头灯睡觉。
陈老师半倚在床头,揉着他的眉心,心疼道:“连续好多天这样加班了,我记得去年不这样啊,接了什么大活儿吗?”
卧室里的大灯已经关了,只剩下床头昏黄氤氲的台灯,于是房间里一半黑,一半亮,光暗交接处照映着大城市里两个年轻人疲惫的脸庞。
王成成往媳妇儿怀里踱了踱,“年后公司聘请了一个职业经理人,弄出了不少事儿,而且最近和arora有合作,陈主管自己也是带头加班,就是你那个学生,我的老板,看起来也同样不轻松。”
“arora?”陈敏眉眼微闪,“你们一个卖青年时装的网站和高端品牌女装能有什么合作?”
“本来我们也是这样想的,可要不说老板厉害呢,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他硬给扯上关系了,咱公司里很多女孩子,还有同事的女朋友都在等着这次合作。”
“是吗?”
“对,arora的过季商品会在优客打折,基本上会在35折之间,特别便宜,你要不要?”
“真的啊?”陈敏的眼睛里闪出了精光,“那肯定要啊,arora的东西特别好,有一件风衣2088,太贵了,我一直没舍得买呢!要是真的可以有那么好的折扣,温晓光可就做了件大好事了。”
怀里太挤,他点不了头,但王成成在心里点了,“媳妇儿,我这段时间可能一直会忙,公司刚拿了巨额投资,接下来动作很多……”
说到这儿,他忽然顿住,然后撑起了身体。
“有件事……温总在你们学校一直算是低调的是吧?”
“是啊。”
王成成大抵是不擅长人际关系处理,所以有些犹疑,“以前小打小闹就算了,可这次温总搞的挺大的。”
“什么意思?”
“还没跟你说……”王成成躺在她的旁边,伸手搂住,“你知道我们融资融了多少吗?”
“几百万?”
“闹呢你,几百万都不够付俩月的服务器租赁费。这次公司融资了1400万美元,刚签的,公司里有些项目前期都展开了,这边钱一到账马上就开始。”
陈敏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嗓子眼儿没说出来。
小小的卧室里有一阵沉默。
“……那可是将近一个亿啊!”她看着丈夫的眼睛,语气里满是惊讶,但那双眼睛很稳,不容置疑。
“我的天呐……”陈敏想象了一下温晓光的样子,“太可怕了吧,那他还读什么书啊?”
“我就想说这个来着,大学生创业不是没有,但小打小闹学校也无所谓,可是他不同,优客的估值已经被抬到18亿人民币了,再往后只多不少。你想过这个事情意味着什么没有?”
王成成边想边说:“我不是要玷污学校这种纯洁的地方,但校领导……很难当做这事儿没有发生吧?敏敏,你不用怀疑,温晓光一定会成为……成为那种大老板,你明白我意思吗?”
“……多大?”陈敏犹豫了一下,怯生生问出了口。
“也许……会很大。”
“你觉得我要和领导说?”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想到这个事,想说中海大学有没有什么经验啥的。”
“这能有啥经验!”陈敏双手一摊,“你当温晓光这种人每年都冒一个出来啊?”
“那就类似,类似这种情况,需要和领导说嘛?”
陈敏问:“和领导有啥关系,你怎么会想到这个?”
“报祥瑞啊。你怎么比我这个私企的人敏感度还低,这不就是古代官场的报祥瑞嘛?温晓光是吉祥物,哪个领导得着了都是大好事一件,甚至对于你们中海大学来说,这也是向社会提升知名度的绝佳机会。”
“你是他的辅导员,你要是不说,导致领导巴结慢了那不就是你的锅?”
“啧!我们院长才不是那种人。”
“……或许吧。”王成成想不明白其中的事,而且身体又累,慢慢的又睡下,灯也关了,屋子黑了。
黑暗中,陈敏出声,“我觉得领导会想要和他扯上关系的。”
“……谁不想啊。”
一阵沉默。
都以为睡了。
结果王成成忽然说一句,“敏敏,你也是他的辅导员。”
陈敏在黑暗中睁开眼睛,“……我知道。”
……
……
第二个晚上,温晓光不能再在出租车上睡着了,整的不好,付与萱还以为这家伙是在拖延时间呢。
他打了电话,一个近三十的青年经理接的。
南国公馆18栋a单元1202房。
这就是温晓光被带来的地方。
这位青年经理姓方,是褚秋晨合作的地产公司的人,他们手上有房子。
方经理站在客厅中央,颇有一种销售经理的架势,“葛总已经跟我说明白了您的要求,直接购房、拎包入住,说实话这种要求好满足,又不好满足,不好满足的地方在于,房屋已经定型,若是有您不满意的细节,也难以更改。好在葛总特别提到您爱看书,所以书房一定要简洁大气,身处其中能够心静祥和。”
“所以我特意为您挑了这一间,有阳光,但不能强烈,有书架,还好不是老爷式的那种木色,白瓷般打底,亮色,年轻,时尚,和您的活力很相配。”
温晓光插着口袋,到处看看,“有人住过?”
“对,说实话温先生,好地段的新房不多,拎包入住的就更少,中海倒是能找到,但离中海大学太远了就,这地方我精挑细选的,另外一切都是全新的,南国公馆建成时间也就三年,在我们这一行,这就叫新小区。”
“租过吗?”温晓光转身去别的屋子。
“还没有。”方经理跟在后边儿,“要出租的房子一般都会再多隔出一间来,但这间没有,两个卧室,一个书房,最早就是这么设计的。”
房子也没多大,但是很贵,靠近市中心,商场对面儿,楼下就是地铁,昨天何雅婷和那个服务员都说租金贵,自然是有好处,那么卖起来必然也贵。
不过价格不是温晓光考虑的醉主要因素,褚秋晨那儿分来的三千六百万有一千万已经投到他们的项目里面去了,还有两千六百万其实没动……除了在贬值好像没啥变化。
而且这个城市……
温晓光透过12楼的窗户远望万家灯火。
数不清的人,数不清的车,数不清的楼房和数不清的喜怒哀乐,人间迷醉。
“方经理是本地人?”
“不是。”
“如果没有买一套房,就算挣的不少,也没有归属感是嘛?”
方经理不动声色的笑着,“中海不属于我,我也不属于中海。只是来过而已,所以其实很羡慕温先生……我以及太多和我一样的人,注定是和中海无缘的。”
他就站在这儿,然而从头到脚充满着与这个隔离感。其实他说的没错,大城市的年轻人,本就是这样的现状。
“别那么悲观。”
“……谢谢您的鼓励。”
“嗯,多少钱呀?”温晓光转头问道。从去年3月份以来,中海二手房交易市场的成交量就在涨,这个时间段你很难说房价到底是多少,因为变化很快,你只能说基本的均价在靠近2万,这是2010年,而南国公馆的地理位置其实已经相当靠近市中心,所以价格其实冲出了3万大关。
但不管怎么样是比几年后的什么5万啊,7万的要便宜。
方经理马上回到工作状态,“138平,总价是460万。”
“便宜。”
温晓光听了太多千万房产,猛然间听到这个数字还真是觉得便宜,但仔细一算,其实已经三万多一平了。
方经理对这两个字不作评价,听了就听了吧,就当自己吃了一口大便。
“国家规定超过144平米就要收取豪宅税,所以从性价比上来说,这个面积还是很划算的。”
正说着,温晓光的电话响了起来,“不好意思,”
打电话的是李科阳。
白天的时候丁莹说见一面,温晓光说只有晚上,现在看来是真的忘了,分身乏术。
“哎,李总,是我……我现在不在公司……好,那你过来找我,我把地址发给您。”
温晓光看了眼时间,八点出头。
“这样,方经理,你把材料都留给我,很抱歉晚上把你叫出来,我相信葛总,也相信你,其他的就先不用介绍了,我一会儿有事,那什么,你们是代售是吗?”
“其实不是,我也是和中介公司联系,我们和他们有合作,不过没关系,葛总交代了,您可以都交给我,我给您办妥。”
“那真是谢谢,时间的话……”温晓光想了一下自己的时间安排。
本周六日是学校报到,应该没啥大事,就去给学生证敲个章。
“周六吧,周六咱们再碰面,我是全款,不用走银行按揭。”
方经理提醒,“周六,房管局可能……不上班。”
“那就下周一。”
“好。”
……
……
就在昨晚遇见何雅婷的地方,温晓光和李科阳坐了下来,小哥好像记得温晓光,毕竟长的有辨识度,一个挺阳光的小伙子,笑起来牙齿很白。
“房子租好了?”
“差不多了。”温晓光和他笑着说。
“有需要叫我。”
“好。”
李科阳解开西装扣子,让自己舒服点,“怎么,你到这边来租房子了?”
“不是租房,是买房。”温晓光抿了一口咖啡简单一说。
“买房?”李科阳有些意外,“你这么年轻,要背这么大的经济压力?”
在他看来,优客即使成功,但不至于那么成功让他在半年赚到那么多,所以买,大概率也是首付。
“李总,你放心吧,公司的资金和我自己的钱分的清楚呢,我不会拿融资来的钱给自己买房或者付房贷。”
“这个我相信你。”李科阳现在不会做出或者说出,容易与这个会下金蛋的鸡产生不信任感的事儿来。
况且,田若冰也不是好糊弄的人,就是公司内部的人也会反对他。
这样的行为很业余。
温晓光也不必逢人就说自己有多少钱存款,那根二比卵子一样。
昨晚卖唱的小哥还在,这次唱的是海阔天空,粤语不是很标准,但情绪很丰满。
“这个城市满是流浪的人,我以前也是,压力大就大一些吧,总比没有归属感要强。李总一开始呢?”
李科阳有意与他培养私人感情,所以并不拒绝这个话题,“……当然也是。我是煤矿上出生的人,我的母亲从小在煤山捡煤渣把我养大的。”
“煤渣?”
“你可能没见过,”李科阳给他解释说:“有的煤山里面会有不完全燃烧,通俗的说就是整座山其实是在烧着的,而不完全燃烧后会产生煤渣,挖煤的人不要这些。但因为燃烧不完全所以煤渣其实里面还是有用的,上山捡回来之后可以自家烧,也可以卖钱。”
“我老记得我们家那边有一条运煤的铁路经过,你知道火车一抖一抖的其实会掉下一些煤块,我和我两个小妹妹小时候都去捡,每天都捡,捡完了就去卖,每次都是一身黑回来。所谓靠山吃山就是这个意思,我母亲是文盲,也没什么技能,就每天一大早去山上捡煤渣,捡到很晚才回来。”
这些细节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哪能讲的那么动人。温晓光的心有些揪起来。
“你别这个表情,我母亲身体好着呢,因为山上在烧很热,她从早到晚的劳作,至今为止关节一点问题都没有。”
温晓光听到这个又觉得稍稍缓了一口气。
“……谢谢你跟我讲这些,是个关于普通人的普通故事,但是是好故事。”
“我也挺想亲眼见证你的故事。”
温晓光其实是感激他的,在商言商不假,但李科阳确实帮助了他不少,所谓引路人或者贵人之类的身份,其实都可以给他。
“……这一次,你准备追投多少?”
“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