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上午十点了，张书瑶坐在办公室，仍然感觉整个空间幽暗得很。自从公司换了财务总监，她对身处的这个环境有了一种朦胧的厌恶感，百叶窗已经收到顶端了，可是她还是觉得整层楼的采光达不到以前那样的效果。环顾周围，同事们熟练的敲打着键盘，或者手里拿着文件在走廊来回穿插，这种繁忙的景象让自己显得格格不入，她认定这种不协调感来源于光的作用没有得到最大的发挥，而非她个人心情的变化。

“你最近有点不对劲啊！”坐在她对面桌的女同事喝着杯里的热咖啡，满心好奇的关切着，“你看你，脸上没有丝毫的笑容。”

“冷。”为了让对方信服，她用大衣包裹了一下身体。

“是因为新来的那位吧？”这位同事抿嘴含笑，一脸的欲望。

“就你心眼多。”张书瑶感受到自己身上的温暖在一点点散去，在桌子下面拼命的跺着脚，希望能保留一点血气。

“不是，老黄还没到退休年龄，怎么这么快就离职了？你私下没问过他？”那位女同事终于忍不住开始八卦了。

“我只知道，作为一家有上市野心的公司，随意变动财务总监，定期报告他有能力及时、准确的编报吗？不怕影响公司未来发展吗？”张书瑶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想法。

“你的责任感什么时候萌芽的？我看你就是失去老黄的庇佑，有点不知所措。”

“以公司的发展为借口，随意更换财务总监，这是什么发展秘籍？”张书瑶没有直接回答对方，反而瞪大了眼睛看着她，期待能听到一些哪怕虚情假意的附和。

“我现在真的觉着你是在为老黄打抱不平了。”

张书瑶赶紧把目光从对方身上移开，她才意识到对方从头到尾都用一种打牙犯嘴的态度在和她聊天，表达得太多只会让自己陷入另外一种困境。

“才十点，我竟然就饿了。”张书瑶看了一下手机，转移了话题。

“中午我们出去吃饭吧，我已经厌倦了公司的食堂，再这样下去，健康会受影响的。”对面那个女人说。

“好。”

张书瑶打心眼里鄙视自己，明明不喜欢这种城府颇深的‘女演员’，却不得不每天一起共进午餐，自己不是一个耐不住寂寞的人，可是为什么就不能独自用餐或者看电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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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张书瑶打电话给我的时候，鬼哭狼嚎，话都说不清楚。得知她在公司被欺负了，我第一个想法是，这事比早上8点超市的蔬菜还新鲜。

“你冷静一点，好好说话。”听她在电话那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觉得自己听力都受影响。

“那王八蛋空降来的，新的财务总监，不管什么狗屎猪屎鸡屎都丢给我善后，加班是家常便饭，我已经很久没有和冯科好好吃顿饭了。”

这里说一下，冯科是她老公，在我心里是一个典型的凤凰男。

“那不正常吗，新官上任，发号施令，锻炼自己也锻炼你。”

“最初我也这样想，会不会是在试探我的能力，可后来我就想不明白了，怎么整个办公室就我一个人在承受这种试探呢？”

“每次加班就你们俩？”

“没，还有一男的，他助理。说起他这助理，就像一摆设，只负责吃饭喝酒逛街。”

“一大男人还有逛街这功能？”

“可不是，你也觉得奇怪吧？”

“嗯...请假吧，休息3天。”

“没用，我试过。人还特别谦虚，说初来驾到，需要了解公司状况，离不开我的帮忙。”

“你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他了你自己不知道？”

“肯定没。”

“这样，明天中午我和闻夏去你公司找你，你明天别化妆，哥们来招反试探。”

“大哥，你可别把读书时候那些操作放我公司，我怕。”

“啧，你这人，就是没劲。把你怼我的那种勇气拿出来。听我的没错，你明天装病就成。”

挂了张书瑶的电话，欢天喜地的，我就把这事给闻夏梳理了一遍，我隔着电话都能想象到闻夏眉飞色舞的样子。唯一痛心疾首的是，她竟然担心我的计谋不好实施，说是因为张书瑶单纯与世无争，不像她，会演戏，手到擒来。别的不说，闻夏对自己的认识还是蛮精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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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张书瑶公司楼下。

“我俩现在上去找你啊，我们已经在楼下了。不接受反驳。”我给张书瑶打电话说。

“行，上来吧，正好那孙子不在。”

见到张书瑶的时候可把我吓坏了，我潜意识反应过来，敢情女生出门非得化妆是因为这个啊，这差别还真是大。

“你咋就病成这样了，药给你买来了，先吃吧。”闻夏走过去就开始大声嚷嚷，嘘寒问暖。

张书瑶一脸懵逼看着我们，闻夏悄悄告诉她是维生素。

“你俩这是演哪出啊？那孙子开会去了，这大制作他看不了啊。”张书瑶音量放得很低，真怕被谁听见。

“甭管，他在开会更好演。”我小声呵斥。“一会我们往门厅走，你就趁机昏倒在闻夏身上，听见没？”

“这不行，这我做不了。”此刻的张书瑶已经被俩人天马行空的计划吓破了胆，恨不得蜷缩在椅子上一病不起。

“必须演，你要是现在给我撂摊子，以后再被欺负，就别他妈给劳资打电话。”面对如此低能迟钝的张书瑶，我除了狠狠地瞪她，也找不到合适的话再去奚落她。闻夏，此刻在一旁面带桃花使劲点头。

张书瑶性格内向，羞涩，所以我的话固然对她来说不惧任何威胁性。哪怕现在无计可施，也只能架着她往外边走。张书瑶的目光穿过了身边的每一个人，但是好像别人的注意力却没有放在她身上，就在那么一瞬间，她发现自己真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快到门口了，张书瑶还没反应。你他妈倒是昏啊，我使劲给她使眼色，她却使劲摇头，连眼神都那么固执。我环顾四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哇槽，你咋就昏了？”然后将她使劲往怀里摁，边摁边让她把眼睛闭上，可是她的反应让这场戏所能带来的戏剧效果碎了一地。就在这个时候，“啪”的一声响，闻夏一个巴掌打在张书瑶脸上，嘴里也不断叫唤，“张书瑶你醒醒，醒醒。”很好，我想，就当是这一巴掌将她打醒了吧。

这时候，同事们才围了过来。

“不好意思，请问哪一位是他领导啊？”我问。

“没在，开会去了，你们还找领导干嘛？赶紧送医院啊。”其中一个同事说。

“那能不能麻烦你们，帮忙发个消息给领导，说张书瑶生病了，我们送她去医院。”我用一种近乎乞求的眼神在寻求帮助，看着大家都把手机掏出来，我也就放心了，扶着张书瑶就往外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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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车，张书瑶便眯着眼睛，一言不发。其实她完全不清楚自己目前身处何地，只是使劲的想弄明白刚才到底经历了什么。我和闻夏，互相瞅了对方一眼，不敢说话，车里弥漫着浓厚的负疚感。

“其实，我的演技还是过于表面，太过浮夸，还是你那一巴掌给力，否则就穿帮了。”

听我这么一说，闻夏眼里的情绪只能用“你大爷”三个字来形容，满眼的仇恨啊、哀怨啊，明明是一起抢劫的银行，最后却被同伴无情抛弃，只剩她一个人接受法律的制裁。若非她在开车，肯定一脚踹我脸上。